不知道哪家野郎中配出来的杀人药,白里隐约的露着些麦黄,只要不是没在精细米面之间,寻常人看了也只会以为是面粉罢了,但是这东西只要能吞进肚子里不到半指头的量,定能将人给呕出血来,搅烂了胃,就算是再下虎狼药,怕是进不了肚子也驱不走这毒了。
毒烂,死的人也烂,这东西在胃里翻江倒海,大多数都不是被这药毒死,而是被活活痛死的,痛到说不出话,痛到连呼吸都变得艰难,那便是抹了口,屁都放不出来半点。夜不收的官兵们每人都带着俩指节长度的硬纸包,不过小指般粗细,里面装满了这些丧天良的毒药,就算是毒不死也会把人给毒哑了,省的扛不住逼问撂出事儿来。
小都统这一开口,倒是自己想先着把话给别回肚子里去,于是乎老驼子果然没有半点吝啬,张口便道:
“永乐年的太平日子,人人都想积德享福。”说罢了,头仰着,装作一副仰头望天的模样,可他那王八壳子般的驼背真像是个王八壳子一样压着他的腰,他那颗头颅再怎么抬都抬不过屋檐去。
小都统听见了,又将手铳夹在腋下,一手**怀中,摸出来一个硬纸包来,上面还带了些葱味。他将那点硬纸包摊在手心上,举到老驼子面前,说道:
“你先拿着。”
老驼子听来,白了一眼那个硬纸包,可还是不情愿的接了过来。
“你先进屋子里去,等下再找你。”小都统对着瘦汉子说罢了,目送着瘦汉子真是走进了屋里后,他才转过头来,对老驼子说道:
“当年是在营里怎么说的?老驼子你救了裴某的命,裴某说过要还你一条命。”
“就像你说的,一捧灰。”小都统右手抬起,拍在老驼子的肩上。
“你奸死人母女两人,说是把你抽筋扒皮,凌迟了都不过分。当地县令就有直接将你流放的权力无须上报刑部。”
“可除了这件事儿,你还干过什么,你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
“裴某求着将军,将这条命换了你,不是为了今天来找你讨了一句一捧灰的。若是你对裴某说也就罢了,裴某不赖着你,可今晚要办得差事是老将军亲自要求下来的。”
“你若是有意见,裴某可以请你去老将军面前,咱们理论理论,看看裴某还是不是赊了你的情。”说罢,小都统一提手铳,又从他手里拿过抹口子,对他说:
“你这里拿的。”
说罢,便朝屋里走去了。
小都统脚下一双布鞋,走在路上只有针线纳的鞋底摩擦过的声音,老驼子听了半息,他虽然是个渣子,当兵是兵渣子,当人是人渣子。他双手抱拳,高举在额头前,说的毫不犹豫,铿锵有力般的:
“谢百总大人恩!”
说罢了,也抬着脚,学着小都统的模样,一步步的朝屋里走去了。
————————————————————————
汉子们都拾到利索了,好歹整理好衣物,还用冷水浸了抹布收拾立正周身上下,排成一排站在大通铺前,还站的比较直,那个瘦汉子缩在一角上,俩食屉都拍在桌上,没有打开。
“你过来。”小都统对着瘦汉子一勾手,那瘦汉子见了,只得畏缩着走了过来,低头应道:
“大人,小的只是个收钱办事儿的东西,没啥心纠子,小的.......”
“就凭你这句收钱办事,某现在就能崩了你的脑袋瓜子。”小都统说着,用手铳口有节奏的敲击着瘦汉子的脑门:
“但是驼爷要某给他个面子,好歹是驼爷跟你公事了些许时间,要某崩碎你的脑袋他还觉得心烦。”
“既然你是收钱办事的,这趟钱你可能收不到了,就算是买你自己一条命吧,回去跟你主子哭诉,他会理解的。”
说着,小都统将那个硬纸包塞到瘦汉子手中。
“这药是驼爷给的,撒到菜里去,他们爱吃那个就洒那个,和匀了,别让人瞧出样来。”
小都统前边刚说完,老驼子这才推门进来,正赶着瘦汉子将药都洒净了,一点不剩,重新将饭菜放回食屉里,他露出面,露在桌上忙碌的油灯影里。
“来三个人跟某来,等着药倒了那群番子就料理的他们。”
“百总大人,非得杀东厂的人吗?”
有个汉子听来东厂的名声,心底里还是有些发憷,他问道:
“咱这些兄弟,已经没了军职,现在也只是个当护院儿的,若是杀了东厂的爷们.......”
哥舒老祖宗没说过要碰官府的人,但是要他带手铳了。小都统这般想到,他完全可以在这铳上做些文章。
西城虽然乱,可铳这东西想来是流不到江湖里的,若真是碰到打劫的强人,以他的伸手一副弓箭就足够他跑掉的。可老祖宗让他带了条铳。
“你抹了脖子划烂脸,再收了腰牌,有哪个知道是东厂的人?去拿刀来,剩下不跟某来的,现在把盐糖都装上车,运到河桥边给倒了去。别忘了找块布遮住自个的脸。”
小都统说罢,便倚在门口等着汉子们走动,可这时又有个汉子说道:
“大人,咱没刀。”
“咱这些人都是当了护院儿的名,只给一条哨棒水火棍的。连把剔骨的刀都没有。”
“没刀就抽三条火铳来,咱带你们去。”
这时,老驼子突然说道。
“驼爷,咱一没药石二没铁丸,这火铳耍起来还不如哨棒呢。”
可是这批货里火药和铳是分开两地贩卖的,只有小都统带着的半袋子火药,填起来只怕是不够的。
“火药不是百总大人有吗。”老驼子说着,他仿佛眼神不经意的从小都统身上略过,被小都统看见时,还仿佛失礼般的低下了头。
“去吧。”小都统见了,一摆手说道。
“某带的火药不多,长铳至多填三杆,每杆至多打两铳。”
说着,小都统将火药和铁丸从腰上解下,放到桌子上。
“够了,一发就够了.......”老驼子说着,他抄起火药,领着俩汉子就走出门去了。
——————————————————————
得跑!
窗外没了响动,尹夕却根本不敢贸然抬头,听声音来应该是在百步以内,可最近也要四十步起。尹夕的大脑无法冷静下来,面临死亡是没人会冷静下来,他疯狂的筹算着,若是这人能在百步内隔着窗子一铳崩了自己的头,他便不能贸然的从门口跑出去,被人轰成两截就知道凉了。
他这边还在盘算着,有个还没来得及吃到毒食的番子此时却被吓尿了裤裆,他瞧着俩人一个被砸烂了脑袋一个还躺在地上有气进没气出的蠕动着,突然一声哀嚎,整个人像是疯了一般的蹦了起来,撞开门去。
尹夕没抬头,还是趴在地上疯狂思索着该如何逃跑,便又听到一声巨响,远比刚才那声铳响来的更近,甚至是十步以内,他稍抬起头,便看见那个夺门而出的番子被轰烂了胸口,心窝处穿了碗大个洞,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他面色还潮红着,可人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明词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