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以血还血

清晨时分，唐兵和乌鸦站在船头目送萝娜带着佤尔蕾拉离去，两人的身影很快隐没在林子中。

「......」

乌鸦沉默不语，看向唐兵，接着耸了耸肩转身坐下的时候靠在了布里波利的边上。

布里波利靠着船舷看着唐兵他们转过身来，抿了抿嘴唇。

「大团长...是不是有点冒险，那个萝娜来路不明，就这么让瓦尔大姐跟着她去...是不是不太妥当？」

「...没关系。」

唐兵看了一眼，依旧如木偶一般的雪绒。

能够为了崇高理想，甘愿接受训练成为一个木偶，这就是这帮被灭族的亡国奴的后裔下定决心的理由？在那个叫萝娜的姑娘引领下，以及在她之前的无数代的先贤的组织、聚集之下，一群苦命人蛰伏于黑暗之中寻找光明。

为了不再世世代代永远遁入黑暗，为了子孙后代可以享受光明过上正常的生活，为了不世代为奴...的确...没有理由怀疑她们对于银龙帝国的仇恨。

虽然，并不是什么成熟的情报组织，但如今大家志同道合之下，萝娜应该是可以信任的盟友。

而为了证明自己，佤尔蕾拉这次去也一定会被萝娜安排的安全妥当。

「等下，我们在下一个河道转弯处上岸。」

听到唐兵的话，乌鸦扫了一眼河岸，只见白雪茫茫覆盖在两岸的河滩上。

「嘶...罗姆，你看这岸上的雪...一旦上岸必然留下脚印。」

「没关系，已经沿着河行驶了这么远了，等帝国军来到这里发现脚印，可能都是明天中午或者下午的事情了，到时候我们已经在百里之外。」

「嗯，也对。」

「哼，不用担心，如果那个萝娜是帝国军奸细的话，再怎么藏都没用。如果她真能带回消息，接下来我们就该准备为弟兄们报仇的事情了...200个弟兄的命，可不能就这样算了...更何况，我们还被他们骗了3000匹战马的？人质却丢了，这口气我怎么都咽不下去！」

一听唐兵这么说，布里波利和乌鸦都十分兴奋。

「没错！得狠狠的教训一下这帮帝国军...」

乌鸦取下弓，检查了一下弓弦。

而布里波利则是双眼快要冒出火来。

「对，和帝国军狠狠的干一仗...我会掐爆这帮崽子的蛋...」

过不多时，到了下一个河湾处，唐兵的吼声响起。

「弟兄们！上岸！」

......

此时，远在三十里外的比特林堡帝国军驻地。

索姆男爵刚说完自己的判断，不料一直没有说话的维克托忽然上前一步。

「索姆男爵，您恐怕忘了...罗姆·唐的悍匪团向来喜欢虚实结合，虚虚实实让人难以预料。恐怕，我们认为这山上的是疑兵...可却是主力。」

索姆男爵一听，皱起眉头。

「也...也不无道理...」

说来也对啊，要是说那些尸体是故意留下来的？也不无可能，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让人放弃再监视这些‘疑兵’...但到底是不是‘疑兵’，谁也说不清楚。

还是因为罗姆·唐太难以捉摸了，谁也摸不准这个家伙的想法和意图。

达伦的眉毛能拧成好几股了。

「这怎么办啊？完全无法判断...又没有以往的经验作为参考！如何是好？」

索姆男爵叹了口气，要是卓坦在就好了，凭借他的智慧，定然可以很快判断出这股上山的暴徒到底是不是敌人的主力。

所有人越发感到头痛，要是派人包围那山上的人，外一不是，便给了暗中敌人主力以可趁之机，但如果不管这些山上的人，外一这就是敌人主力...外一懈怠的时候被他们跑了，或者被他们打下什么城镇，到时候又晚了。

达伦狠狠的一拳砸在了地图上。

「传我的命令...各路卫戍军、禁卫军、雇佣兵...私兵，但凡我帝国军各部，不许擅自行动！多派斥候严密监视这上了北峰的悍匪团，一旦有所发现，立刻来报！不论是什么，都要报告详细。」

「遵命！」

只能如此了，在没有确定之前，这是最稳妥的。

......

芒村的一家杂货铺外面，几个乞丐一般的流浪的旅人挤在墙角，在燃起的篝火边上取暖。

虽然，此时已经天亮，可冬季依旧令人感觉到刺骨的寒冷。

几个巡逻的士兵走过来，看到远处正有两个也是流浪者的人朝这边走，正想上去询问。

不料，迎面走过来的那个小个子一抬头，半边的脸都是溃烂的状态，那骇人的模样让几个士兵远远的就绕开了这两个人。

跟在萝娜身后的佤尔蕾拉看着绕开的士兵，不免有点佩服这个萝娜。

其实，她早就看出那溃烂的半边脸，其实是剖开的老鼠去掉骨头制作的，但将那么恶心的东西贴在脸上好几天也真是够难为人的了，好在冬天还好，夏天的话早就发臭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那篝火边上，几个流浪汉让出了位置，大家聚在一起烤火。

......

暮色降临，接着天色再次昏暗下去，在月明星稀的时候，萝娜带着佤尔蕾拉再度原路返回。

在一片林中空地里，她们见到了在林子里休息的悍匪们。

「大团长，我们回来了。」

萝娜远远的就跟唐兵打招呼，而唐兵则是掠了一眼佤尔蕾拉，对她点点头。

「怎样？有消息么？」

「嗯！当然了！洁西卡女爵和一众女眷受到惊吓，早上就离开了芒村，好像是去往帝都了。随行有400帝国禁卫军之中的新军护送，考虑到贵族女性不如士兵，一般不会连夜赶路，如今应该已经到了观岭石台...」

「那两路帝国军呢？有什么动静？」

「泽瓦林已经与达伦会和，如今或许驻扎在比特林堡，再不然就是顿丘堡...」

早就知道对方不可能是万能的，但唐兵依旧皱着眉头像是很失望的样子。

「唉...就这些啊？什么叫或许驻扎？」

「抱歉啦~！大团长！我认识的人大多在帝都哦，这银杉树公国快连续两年都处于暴乱之中，大多数的人逃的逃，死的死...要弄到消息，不太容易。更何况，达伦雇佣的人大多是本地户籍记录的人，又不是紧张的战时，我认识的那些人很难混入帝国军之中的。」

「好吧，那么...阁下不会真的以为我和这一千号弟兄就能把银龙帝国给颠覆了吧？那么，在下也不会真的以为你们是无所不知、无孔不入，又神通广大。如此，我们也只是一群流窜各地的匪徒，你们也只是一群可怜人同盟，但如今我们可谓都不容于这个国家，索性更加应当互相帮助扶持。」

「没错！」

「呵呵...萝娜小姐，我罗姆·唐乐意信你！」

「呼...这么说，大团长这是正式答应合作了？」

两人如今都从各自的目光之中看到了真诚，比昨天那般敷衍的做派好多了。

唐兵深吸了一口气。

「你...不会当真觉得我能做到颠覆这个国家吧？」

「希望再渺茫，总好过绝望...哪怕是一线曙光，焉知不是光明所在？大团长，你觉得呢？」

唐兵点点头，不置可否，接着便转身严肃的看着一众悍匪。

「乌鸦！把兄弟们集结起来！」

「好！」

乌鸦跑去招呼悍匪们，布里波利则是龇牙咧嘴的跑过来。

「大团长！我也能战斗。」

「嗯！你也去跟乌鸦一起，将弟兄们集结起来吧。」

「是！」

片刻功夫，除了波尔图带走的那80号人，剩下的都集结于此，大概还有800多人左右。

莫妮卡走过来，将一把崭新的钢刀用双手捧着交给了唐兵，唐兵接过刀跳上一块岩石。

俯视之下，他看到这些跟着他一路烧杀抢掠，更经历了几次残酷战斗的弟兄。如今又冒着严寒星夜兼程转进，也不是第一次冒着寒冷赶路。这些原本只是普通的猎户、农夫、手艺人的家伙，如今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了——亡命之徒。

虽然他们可能没有帝国军的士兵训练有素，不会那些基本的战术配合和作战的技巧，因为那需要长时间的训练。

但就精神状态和气势而言，这帮家伙已经远超那些帝国军，渐渐的符合了唐兵最初立下的目标，蜕变成了狼...

接下来，我要不断的为他们注入新的灵魂。

拄着刀站在岩石上，唐兵那冰冷的表情仿佛比这寒冬更加冷上几分，所有悍匪也是双眼瞪得滚圆，屏息凝神等待他们的大团长下令。

静谧的林子里，除了偶尔呼啸而过的寒风，只有唐兵那冷冰冰却铿锵有力的声音。

「弟兄们！在比特林堡以北的废弃石堡...我们让帝国军给骗了！人质没了，马匹却一匹都没拿到不说！还损失了200多号生死弟兄！多好的弟兄啊！他们昨天还曾为你举杯，上阵杀敌的时候，他们还为你举盾挡剑！在你受伤的时候，他们冒死把你救下！没有他们的牺牲...就没有我们如今还好端端的站在这儿！你们说！我们能就这么算了么！？」

「不能！」

「那你么说！该怎么办！？」

霎时间，这里仿佛炸了锅一般。

「那还用说！给他们报仇！干死那帮帝国军狗崽子！」

「对！杀光他们！」

「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萝娜闪动着光泽的眸子里所见，几句话煽动下，悍匪们纷纷叫嚣，群情激奋。

接着，就看到那个站在岩石上的黑发男人高举右臂，叫嚣声、嘈杂声就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斩断了似的，戛然而止。

这里又一次响起了那个铿锵有力的冰冷声音。

「对！我们要复仇！为了死去的兄弟复仇！我们不再是过去的我们！我们是悍匪团！在卡斯特的见证下，我罗姆！你乌鸦！你布里波利！还有你蒜头和你们大家！我们是一个整体！我们是卡斯特的子孙！我们是比任何的一家人都要亲密的弟兄姐妹！！昨天那些帝国军杀了你的弟弟！你的兄长！为了让我们逃走，那些兄长、弟弟被帝国军砍了脑袋了！我们能就这么算了么？我们也要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有仇报仇！以血还血！！」

最后那句‘以血还血’...唐兵的吼声都破音了。

片刻的安静之后，布里波利的吼声响起。

「有仇报仇！以血还血！！」

乌鸦也跟着发出了怒吼。

「以血还血！」

所有人，包括莫妮卡在内的女人也跟着吼起来。

「以血还血！！」

萝娜就这么看着这些人，从未见过这般情景，不禁深深的看了那个再次高举右臂的男人。

一时间，他感觉那初见时普普通通的家伙，如今却有些越发的伟岸高大。

「现在！我们要拼命的跑！把腿跑断了，就给我抱着腿爬！等天色再次亮起来，我要在100里外见到你们，记住！不能丢下一个人！听到了么？」

「听见了！」

「嘿...悍匪团！出发！！」

从这一刻起，悍匪团有了灵魂，不管过去多少年。

回想当初，很多人依然记得那句‘以血还血’...这便是悍匪团灵魂的一部分...

在那个昏暗的暮色之中，由那个站在岩石上的黑发男人亲手种下一颗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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