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欣木虹老师平静地注视着

虽然没有去仔细打听过，但还是从其他人交谈的话中得知，学生会会长竞选初选的一些内容。

从进选名单上看，杨立和张静似乎成功进入初选，而这几天完全没有出现过的许雪和林贺也成功晋级，不知是不是刻意这么做的，两人的名字赫然在排行榜的最顶端，当然，第三个则是谭雨。

我们的学校算不上贵族学校，但也姑且排的上名门，在整个省估计也算是有名的学校，拜这所赐这所学校的大小姐大少爷也有非常多，而学校似乎也颇受瞩目，因此在升学这一块似乎和其他学校大不相同，就学生会长这一职位而言，不单单只是有着令人无不羡慕的加分项，更重要的是，学生会长相对其他人而言有着超优惠的VIP特权，不论你成绩如何，都可以随意挑选全国最顶尖的大学，甚至还有免费出国留学的机会。

举个简单的例子，在这所学校当任过学生会会长的人就好比曾今参过军的人，来年进入社会混入职场工作时也是一个超大的加分项，拥有各种特权和优惠。

‘原来你在XXX学校担任过学生会会长啊……’这样再简单不过的发言便能将你的身份地位一下子提高不少，没错，这就是所谓的……呃……什么效应来着？

总之，这也是为什么单单一个学生会会长的职位竞选会有如此大的场面。

不是我说，这难道是竞选市长吗？！

正因以上诸多原因，我能高频率地听到同样的叹息声。

“唉，落选了啊……”

“哈哈！我也是诶！”

“白痴，你在高兴什么？”

“那玩意本来就不适合我们嘛，诶你就不要再做梦了，再说学生会长有那么好当的吗？就算初选进入了，还有复选和终选呢，你觉得你能进去吗？”

“……好像也是……”

“对吧？所以明天一起去KTV吧？”

“喂敢情你的目的是这个？！”

“哈哈，顺带一提的事情啦……别在意嘛。”

“哪里顺带一提了？两者之间完全没有任何联系好吧！”

“安啦安啦……”

真是一群阳光到爆炸的家伙呢……啊啊，这就是那个什么？所谓青春的象征？

无力地爬在座位上的我不禁在心中暗自嘲笑这群虚伪的家伙。

青春是美好的象征！——嘁！这是哪个白痴说的话？这个世界才不美好！

稍微换了个姿势接着趴着，或许是因为我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颓废的味道，周围的人都离得我远远的，或许是担心会传染吧？话说回来懒其实真的会传染的。

不知为何，最近的我总是倍感疲惫，身体状况甚至一天不如一天，难道这是要死的节奏？

玩笑归玩笑，不过我还是大致能猜到什么，虽然有些不太愿意承认，但现实就是如此。

我伸了个懒腰，然后从位置上离开。

因为部长连续好几天不在的原因，再加之杨立发来消息说自己可能这几天都不会来学校（话说他是怎么拿到我的邮箱地址的？），梦欣芸这几天也几乎没有来过组织部，索性我就大胆地在组织部的门上贴上了‘闭部’的字条，反正也不会有人来委托，再说就算有我也不会接受。

没错，接受委托的资格只有部长才有，我要充分发挥自己身为底层人民的那份自知之明，于是乎这几天组织部暂时不开！我简直是个天才。

也拜这所赐，我又一次回归了平常的生活。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午觉，一个人看书，一个人享受一个人应有的安静祥和。哼，想要改变我未免太过狂妄，只要我愿意，还是能回到原来的自己，从某方面来讲，这或许也是我强大的一点？

一切都和以往一样，我们这群异类终究还是会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角落，不论自己是否愿意，最终还是会被世界的规则强硬地、不留余地地赶回原处，这就是所谓的生活。

欣木虹老师大概会为这点而苦恼吧。

我或许是她的死对头？不过真不希望和这个女人做对手……

“呦！我的死对头。”冷不丁地在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难不成这家伙会读心术吗？

我僵硬地回过头，欣木虹老师仿佛像是青春的代言人，潇洒地朝我摆着手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灿烂无比的笑容。

等等，你不要过来啊！

这个女人一旦微笑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难道贴纸条的事情被她知道了？

“嗯？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呢。”

是淤痕吧？

虽然听得出她在揶揄我，不过还是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最近感冒了而已……”

“是吗？我看看……”说着她便将手伸了过来，我见状立马躲开。

“用不着确认吧……”

“啊这个啊，我看看你有没有在撒谎。”

“这种事情有必要撒谎吗？再说我图什么……”

“嗯……我想想……关心？”

我才不需要那种东西！

“嘛，你跟我到咨询室来一趟吧。”

“……”

“嗯，坐吧坐吧，别在意，就当是大姐姐找你谈话吧。”

大姐姐才不会找我谈话！

心理虽然这么吐槽着，但我还是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吃糖吗？”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根棒棒糖递给我。

“不……不用了……”

“啧，真不识趣呐。”

是你自己想吃吧……

欣木虹老师不快地将糖放下，然后坐在我的正对面。桌面的书籍叠得很高，咨询室一如既往的昏暗，尽管开了灯，但这个灯泡却仿佛抹上了一层薄纱，灯光也显得黯淡不少。窗户是关着的，咨询室里因此有些闷。

她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冷风一下子从外面灌了进来，我不禁下意识地缩缩脖子。

“所以，你觉得最近怎么样？”她看向我。

“怎么样……和往常一样吧……”

我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不知为何不敢去看她的脸。

“是吗……”我能感觉得到欣木虹老师的目光和以往的不太一样，我不禁绷紧神经，全身像是没上发条的机器一般变得僵硬起来。

她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然后点着，深深吸了一口，朝窗外吐去，烟雾随即被冷风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又回头看向我

“你往常也是这个样子么？”

“……”

“我说了吧？不用拘谨，就普通的聊天，普通的。”

“我不太会聊天……”尽管欣木虹老师这么说，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考虑起接下来可能会问到的一些问题。

“这我知道，所以才找你聊天的。”

“……”

“嗯……委托怎么样？”稍作思考后，欣木虹老师如此问道。

“普通的大姐姐会聊这个吗……”

“啧，别在意这个细节，从某些方面来讲，你的确不会聊天呢。”这句话听得出她在揶揄我，不过我还是稍微低下头底气不足地回答了。

“……还……不清楚……”

“是吗……你觉得谭雨那孩子怎么样？”

我深吸一口气，借助这口气在肺中酝酿了一会才开口。

“不懂得如何圆滑地处理关系，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的小世界，生怕自己的某个举动会破坏目前的状况，勉强地去迎合他人……吧……”底气不足的我最终还是如此适中的回答道。

“哈哈，和某人很像呢。”

这句话如同炮弹般打中了我的胸口，我不知为何胸口一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明明非常想反驳的。

“……”

“一辈子小心翼翼的人永远到不了终点，而一辈子都不小心的人，早已失去了终点，人生并不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就能到达终点的，有时候现实要比你预想的更加糟糕，不过那样也必须前进，如果连前进都做不到，那么眼前的路早就没了。”

那根烟依旧在空中挺立着，点点烟圈被狂风吹得无影无踪，烟头被吹得发亮，烟圈像是什么东西被轻而易举地抹去了一般。

“有时候停下休息也是必要的吧……”不知为何，我竟幼稚地像是领地被侵犯了一般出言反驳。

“嘛，这么考虑也没错，不过人一旦开始懈怠，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人并不是倒在距离终点很近的地方，而是距离终点还有很遥远的地方。”欣木虹老师脸上依旧挂着淡笑，但她的眼睛却如同手中的烟一般明亮。

“但……那样做真的正确吗……”不禁如此考虑着，下意识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人生就是这样，不尽力伪装自己是不可能在社会立足的，这点看来你们都非常清楚呢，只是……我倒并不想让你们现在就知道。”

“与其哪天被忽然打击，倒不如做好心理准备更好……”

“哈哈，你这么说未免太过消极。”欣木虹老师笑了笑，又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视线再次落在了我的身上。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她如此轻易地说着，却让我不禁移开目光，嘴巴像是被什么粘住了一般无法张开。

“尽管看上去如此狼狈可怜，但也始终都在尽全力地努力着，这个世界如果自己都不努力的话，人生就只会剩下遗憾和懊恼，与其时刻疲惫地考虑着如何应对眼前的问题，不如留点时间考虑考虑未来，幻想也好、做梦也罢，人不可能一辈子活在幻想中，也不可能一直活在现实当中，不是吗？”

“坚强的确是件好事，但是若过头了或是方向错了，那就只是单纯的倔强罢了，没有人能够一个人坚持一辈子的，这种人是不存在的，社会之所以是社会是因为必须要与他人共同合作，人类是集体生存的动物，存在于世就意味着必须与他人建立关系相互扶持，这样才能普通地活下去。”

“人之所以会逃避，是因为对生活束手无策又不愿妥协，不愿接受毫无作为的自己，不过……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生活总是会对你穷追不舍，没有人能逃得了生活的毒打，人是跑不过时间的……呼——”烟圈刚一出现，便瞬间被狂风击得粉碎，小小的火星被风吹得更加明亮，在昏暗的咨询室中格外显眼。

“对吧？”

“……欣木虹老师……也有逃避过吗？”

“哈哈，那是当然的，不论是谁都有逃避过现实，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我也不可能到现在还没结婚不是吗？”明明说的是完全不同的事情，彼此都心知肚明，却还是玩着文字游戏。

“真的……吗……”我不禁捏紧拳头，呼吸变得沉重起来，胸口再次压上了什么般，无法自由呼吸。

欣木虹老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一口气将手中的烟全部吸完，像是将什么东西抛进了水里，回首露出微笑，却是平淡地不能在平淡：“真的哦。”

“……”

我们的对话没一句是接上的，但我和欣木虹老师心里都十分清楚，我们所想问的，所想表达的，全部都转化为另一种语言，尽管如此还是一面狡猾地掩饰着，又一面卑鄙地将它暴露出来，像是逗趣孩子般神奇地将本就存在的东西隐藏和变换着。

明明那件事一句话也没有提，却仿佛在空气中洒下了高密度的气体，就连呼吸间也能感受得到。

时间不多了——空气试图这么告诉着我，但我自己已经心知肚明，只是……

只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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