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钟声响起之时（五）

又是那个噩梦。

大家都死掉了。

呼吸湿湿滑滑的，脸也湿湿滑滑的。

面前有人在发出微小的呻吟。

那个人用悲哀而虚弱的视线朝我看。

我的手上握着什么东西。

好重。

有什么东西压在我的身上。

好冷。

喉咙发不出声音。

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求你……

但是没有人听到这个哀求。

**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属于自己的床上，数一数的话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从床上醒过来了，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还是觉得有一丝奇异。

这丝奇异所代表的是，像我这样的人，像我这样自以为被他人厌弃，没有资格活在世上的人，依旧在今天之内不停的确认了自己依旧存在着的事实，而且还是第三次。

我试着活动一下手臂，却触碰到了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是王虎沉。

王虎沉伏在我的床沿上，眼睛紧闭着，大概是在睡觉。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到现在才想起时间，从我在咖啡馆晕厥过去以后过去了多久了？从王虎沉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改变的面庞来看，至少没有度过长如冬夜的时间。

我从墙上滴答作响的钟表知道了现在是深夜两点钟，我不明白为什么王虎沉还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想要推推她将她弄醒，让她回自己的地方去，但是我心中突然生出一种犹豫。

这种犹豫是怎么产生的呢？

我看着王虎沉熟睡的脸，本来想将她推醒的手情不自禁的碰了碰她的脸颊。然后那种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感蔓延到我的指尖，给我极大的惊吓，我急忙将手收回。

我在做什么啊？

“唔……”

王虎沉发出介于痛苦与愉悦之间的微妙呻吟声醒来了，她朦胧的眨了眨眼睛，像是看陌生人那样的看着我。

“你醒了！”

没过多长时间，我所熟悉的王虎沉应有的活力重新在她身上点燃。

“真是的，你知不知道你这家伙给我添了多少麻烦，今天宫崎不在，只能由我来照顾你。”

“抱歉。”

“别道歉啊，你是笨蛋吗？如果你道歉的话，我付出的那些努力岂不就像是毫无意义的吗？”

“……抱歉。”

“唉。”王虎沉不知为何叹了口气。“真是笨蛋啊你，对了，你要喝水吗？我去帮你倒。”

“不用了，我已经恢复过来，我能够自己……”

“所以说你这个笨蛋，难道脑子都被秃鹫叼去了吗？我说了，你这样真的很给我添麻烦，既然身体状况不好就给我好好休息，我说了会帮你就会帮你！”

“对不起……”

“说了不用道歉了！”

王虎沉好像真的怒气冲冲了，我没有想要惹怒她的意思，结果还是惹怒了她，这是否证明我只是这种程度的人呢？

王虎沉起身去客厅的时候，我躺在床上，徒劳的睁大着眼睛，我的眼前除了天花板什么也没有，但我觉得自己说不定能够看到些什么，我想看到些什么呢？我自己也不明白。

在我小的时候，母亲总会带我去祭典，帮我买苹果糖，那个时候母亲时常穿着蓝底白花的浴衣，带我穿过弥漫着章鱼烧和柠檬汽水味道的街道。

**

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我真的觉得自己的状态好了一些，但王虎沉还是没有回到自己房间的打算，明明已经是深夜两点多了，她却穿着黑色的卫衣坐在我的书桌前看书，令我担心台灯的微弱的灯光会伤害她的眼睛。

“对了，那个……”

“什么？”

“送我回来的人是谁？”

王虎沉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扭曲了起来。

“是那个家伙。”她说。

“哪个家伙？”

“就是那个自命不凡的家伙。”

我歪着头表达我的疑惑。

“我说，你不会在耍我吧。”

“怎么会？”

“哈——”王虎沉像是放弃似的叹了口气，她说，“方慧绪，是她送你回来的。”

“然后呢？”

“哪里有什么然后，没有然后，她将你送到这里，故事结束。”

“她没有说些什么吗？”

“这样说来，她的确说了些什么。”

“是什么？”

“不记得了。”王虎沉把手里的书合上，“为什么我不得不记住那种家伙说的话不可啊？”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能不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睡得实在太饱，我连一丝一毫的睡意也感觉不到，如果只是闭上眼睛，等待我的又是难以忍受的漫长的无聊。

“话说回来，你知道我们班要举行一个联谊吗？”

“联谊？”王虎沉的兴趣好像被吸引了过来。“什么联谊？”

“事情的详情我也不清楚，但据说是和新都的大学联合举办的活动，不光是我们班，高二的班级几乎都参与了进去。”

“真无聊啊。”

“无聊？”

“没什么……”王虎沉说，“那你呢？”

“我？”

“你参与了吗？”

“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会受到邀请吗？”

王虎沉听到我的话后，不知道为什么显出了吃惊的样子，“你这是在吹捧自己吗？”她问。

“诶？”

“我说啊，像你这样脸好看，待人也温柔的家伙，在学校一定很受欢迎吧，像你这样的人，却还用这种像是在自我嘲讽的语气干什么？”

“才，才没有这种事，我……”

诶？

我的脸好看，待人也温柔？

王虎沉这样评价我？

为什么？

她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吗？难道是仙人跳吗？

我就知道像王虎沉这样心胸狭窄的家伙不会这么周到的来照顾我，她一定在从我身上图谋着什么，为此竭尽全力的讨好我。

但是她想得到什么呢？

我不明白。

“什么表情啊？”王虎沉歪着头看我，“你又感到不舒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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