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一）

真悲惨啊。

我看着路边一只被车轧扁的猫，不禁这样想道。

我想着这只猫是因为犯了什么样的错误才落得这样的下场呢？

我站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觉得这只猫唯一犯的错误，就是自己不够强大。

因为命运对待每一个人都是这幅残酷的嘴脸，你有着把命运揍飞的力量，你便活着，否则就死掉了。

虽然多少觉得有些恶心，我还是从附近的超市拿来一卷塑料袋，因为不想让这请求过于突兀，我也顺带买了一罐饮料，值得一提的是在我要求给我塑料袋的时候，售货员看了我一眼。

“你知道最近时兴环保吗？”他说。

“额……我知道。”

“那你干得真漂亮。”

“我不太明白这是讽刺还是……”

“不，我是认真的，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把环保挂在嘴边的家伙了，那些家伙每一个都一脸义正言辞英勇就义的模样，好像自认为是世界的卫士，但其实什么也不是，我是说，我们有自己的问题要去应付，得拼尽全力的活下去，谁有那份余裕去管地球的闲事？况且……”他说，“也许再过不久，至少是这世界毁灭以前，我们或许早就离开这星球了。”

“额……”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朝我展开这番演讲，我根本不认识他，虽然我到这里来的次数也不算少，但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名字，也没有向他问过好，我们根本就是互不相关的陌生人。

再说我对环保主义者并无恶感，他们能够关心除了自己以外的事物，为未来与全人类做打算，这不是相当高尚的事情吗？

总之我付完钱后走出超市，把饮料给了一位一直徘徊在车站的流浪汉，然后朝我刚才看见死去的猫的地方走去。

那只猫仍旧躺在那里，扁扁的躺在路边上，嘴角流出干涸的血和内脏。

尽管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前一刻我还是有点期待着或许它会突然消失不见，因为都市传说中猫有九条命，但这或许就是它的最后一条了。

把它装进袋子里后，我拎着它站在原地，想着我该怎么处理掉它，或许直接扔进垃圾桶，但不知道它是否是可燃垃圾，有什么说明书告诉我尸体究竟是垃圾中的哪一种呢？

我想到那名售货员对我说的话，心想我果然也是一名环保主义者，但我并不自命不凡或是自以为世界卫士，我总是惶惶不可终日，觉得孤独与我只有咫尺之遥。

在我朝超市旁的垃圾箱走去的时候，我想到这只猫的死亡还是有不够幸运的因素，像莫妮塔，她被人抛弃在公园，简直陷入最糟糕的境地，但她遇见了孙雯雯，于是像我一样被她如同天使一样的光辉所拯救，整天都吃着高级猫粮，还能和孙雯雯一起嬉戏……要知道，我愿意为了和孙雯雯嬉戏付出一切代价。

现在我们走到垃圾桶前了，我马上就要把这沉甸甸的袋子塞进去，然后就会有垃圾车把这尸体运走，我不知道它最终会去到那里，但想必不是什么好地方吧……

我在这一刻想到了学姐。

这实在是毫无端倪与来由的联想。

我想到学姐的尸体大概也是这样陈列在铁轨旁的，她的尸体最终怎么样了呢？我连她的葬礼也没有去……

我拎着塑料袋，朝天空看，深呼吸一口气。

“让我带你离开这儿。”我说。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对谁说，我想要诉说的对象其实哪里都不存在。

“怎么也不能让你在死之后也得和这些垃圾在一起。”

我拎着塑料袋再次踏上了征程。

在路上的时候我看着路边的树木，来往行驶的车辆，想着或许其中一辆就是致使我手里死去的猫的凶手，灰尘在街道中蔓延着，太阳的光线像火焰那样燃烧起来，我不断的往前走，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该在哪里停下来，难道我要把这具尸体带进齐萱的宅邸吗？也不能像上次找到王虎沉的狗那样托付给青梅竹马保管，我是说，那像个什么事儿呀？青梅竹马会哭起来也不一定，我虽然不擅长应付她，也不至于要这么欺负她呀？

又不是小学生了。

我举目四望，到处都是翻飞的灰尘，汽车排放的尾气，巨大的广告牌，死气沉沉的店铺，我该往哪里走呀？

我突然觉得不管是我，还是这具尸体，在这座城市里都没有安身之地。

**

“陆君，你回来了？”

王虎沉朝我打了个招呼。

“嗯，我回来了。”

“今天到哪里去了？”

“外面。”

“我当然知道你去了外面，我是说外面的哪里？”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嗯……我不知道是哪里，也不知道街道的名字，我打车才回来的。”

“哈？”王虎沉露出不敢置信的模样，“你今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她问。

“平常的日子，和以前一样。”我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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