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神之名（四）

“我说啊……”

“什么？”

“如果你能让一个人从死去的世界回到我们活着的现实中来，你会选择谁呢？”

“这是什么问题啊？”

“只是好奇，别管了，快回答我。”

“嗯……那么就艾略特·史密斯好了。”

“那是谁啊？”

“一个才华横溢而早死的歌手，你不认识吗？”

“我才不认识嘞，再说才华横溢而早死的人数不胜数，我不是想说这个，而是说你对什么人的死去留有遗憾，想要真正把什么人从死亡手中夺回来，想要与他说话，一个也没有吗？”

“额……作家算吗？”

“所以说……”

青梅竹马看上去已经是在怒视着我了，我便朝她笑一笑。

“嘛，应该没有吧。”我说。

因为我本身对他人境遇如何的触动本就不强烈，而且原本留存在我心中对于他人逝去的悲哀，大概也早就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不见了。

“陆君真是薄情的人啊。”

青梅竹马把下巴垫在手背上，两颗星星一样的眼睛盯着我看。

“这样算是绝情吗？”

“当然了，如果一个人对他人的死去也没有触动，那他本身还有什么感情呢？如果连看着他人死去，想到自己终有一天也会消失的恐惧也不见了，还有什么资格称为人类呢？”

“你很奇怪诶。”

“奇怪的是陆君！”

“那就算奇怪的是我好了。”

“真是的，陆君这个大笨蛋。”

我自然是一点也不明白自己被她叫作大笨蛋的理由，我的成绩在学校里也是名列前茅的，但我一点反抗面前这个女孩的念头也没有，因为我们从以前开始就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事实上，我觉得她甚至是我唯一的朋友、

这一点还真是值得惊叹，我们之间的友谊过了这么久还是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从幼儿园到初中，已经快要十年了。

“陆君啊……”青梅竹马趴在桌子上，突然对我说，“你知道我想要把谁唤醒吗？”

说唤醒……

这还真是新颖而一厢情愿的说法，或许以活人的视角来看，那些死去的人也不过是陷入一场漫长的沉眠罢了，一点动静便能把他惊醒，但其实是不能的。

“不知道。”我说。

青梅竹马看了看我，像是感到虚弱那样笑了笑，那是什么样的笑意啊？

“我想要唤醒的是……”

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然后是母亲的声音，她说我要进来喽。

接着门便被打开了，我的母亲端着两杯饮料走进来，我呢，则看着母亲的身影，心中依旧想着青梅竹马要说的话，她要说些什么？她想要谁醒过来？

等我再看向青梅竹马的时候，只见她仿佛真正开心那样的笑起来了，她边点头边向母亲道谢，不久前还从她身上透露出来的脆弱就这样无影无踪了。

**

“到陆君的家去做饭？”

方慧绪像是看到什么奇怪的事物一样盯着我看。

无怪乎她会这样看着我，无论是谁遇到这样的请求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是的，拜托了。”

“可是……为什么呀？”

“因为方慧绪做的饭菜味道美味得简直令人想要流下泪来，而我又自不量力与人定下约定，要请她吃一顿前所未有的大餐。”

“……”

方慧绪不知为何沉默着，她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朝我点点头。

“好吧。”她说。

这就代表我的任务终于完成，原本压迫在我肩膀上的重担也落了下去，我感到浑身轻松，已经可以毫无负担的和王虎沉抢夺游戏机了——但我之所以如此的理由，大概还是有一部分的我深切的明白，方慧绪不会拒绝我的请求，这真是卑劣而且无耻的确信，但它的确存在于我的一部分当中。

在面对艰难的抉择时，我希望自己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能够选择正义，成为一个好人，然而这依旧是有如镜花水月的空想。

谁说不是呢？

像我这么个弱智，哪里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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