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巅峰（七）

我自然是理解不了王虎沉嘴里所谓的我的独特气质，一点也理解不了，但好在这也不是什么必须理解的东西，因为你看嘛，王虎沉就是这样的人，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也不奇怪，如果要一句一句去细细思考，受苦的只会是我自己。

所以我选择明智的结束了这个话题，我们在她的卧室里用掌上游戏机玩了一会儿《拳皇》，不知何时我就与她并肩躺在床上了。

我并不总是和王虎沉这样亲昵的，我想，但像这样亲昵的次数也不算太少。现在我们究竟变成了什么样的关系了呢？就算我现在握住她的手，她也不会在意，反而会笑着回握过来，这算是什么程度的关系呢？

我仰面躺在床上，看着王虎沉房间的天花板。

她的房间的天花板与我的房间不同，介乎与蓝色与淡青色之间，上面绘饰着简单却精美的花纹。

这些花纹是在王虎沉入住这里之前就存在着，又或者是在王虎沉入住之后才被添上去的呢？

我想着这些事情，听着在我身旁的女孩均匀的呼吸声，觉得心中平静而且安宁。

“陆君。”

房间中安静的氛围被打破，王虎沉的声音像是从黑暗中划出来的小船，她把靠近着我的那只手高高的举起来，手掌张开。

“你说……我们真的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吗？”

她这样问我。

我听到这样的问题，恍惚间觉得这个女孩此刻正处于无与伦比的状态之中，那是一种介乎于孩子与大人之间的状态，脆弱的像一张白纸。

可她为什么会问我这个问题？她想要向我寻求的，是什么样的答案？

“一定可以的。”我说，“一定可以的，我想……”

我还能怎么回答她？

我现在躺在这张说不出有多柔软的床上，在我们的身下是褶皱变得更多了的被子，在这一刻，我只要想些美好的东西，我想告诉王虎沉这个世界有多美好，有多少让人感到幸福的事物存在，只要我们继续活下去，就总有一天能够经历那许多事情，会觉得开心。

我们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窗外的太阳也落了下去，我与王虎沉头靠在一起，她的一缕头发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让我有种奇异的发痒，这应该是一种让人讨厌的感觉，我却不觉得讨厌。

随着时间流逝，睡意也渐渐降临到我身上，但我知道自己是不能睡的，更不能让王虎沉睡去——这家伙在睡梦中可是个危险人物。

于是我把身子抬起来，坐在床上，王虎沉被我的动作惊动，她用困惑的眼神看着我。

“怎么了？”她问。

“快要吃晚饭了，你不是也有电视节目要看吗？”

“我今天不想吃饭，也不想看那个节目了。”她说着，把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开，开始看向她旁边的床头柜，那里有什么值得她注视的事物呢？

“不吃饭可不行，你已经长得像个小孩，再不吃饭，很可能终生都是这副模样，你不是不愿意被别人看作孩子吗？”

“……我说陆君啊。”王虎沉声音低低的，“你是故意的吗？”

“是你先说奇怪的话，什么能不能好好生活下去啊，我们不就在好好生活着吗？尽管这样的生活不会持续太久，但到了那个时候，总是会找到办法的，我们都是能够好好活下去的，难道不是这样吗？”

“到底会怎么样呢？”

“我说你啊……”

“我们迟早有一天得离开这里，你也要回到自己家，有你的姐姐照顾你……可是。”王虎沉看着我的眼睛，好像是在告诉我这是有多严重的问题，这个问题她已经思考了许久，终于决定要在这一刻倾泻出来，“我该怎么办……”

我知道这是迟早要面对的问题，在我看见王虎沉蜷缩在那个车厢里的时候，这个问题就注定是无可逃避的，但王虎沉一直到现在都表现得很开心，至少是非常正常的，她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会和我玩游戏，会和我吵架，会和我聊天，会和我合看一本漫画——但其实是有什么地方已经发生了改变的，只是我没有注意到，甚至是……

这是十分卑劣的事情，在王虎沉表现得正常的这段日子里，连我也被引带的轻松起来，好像在这之前发生的事情从来都不曾存在过，就好像王虎沉是没有住过医院的，而我之所以邀请她来与我同住，也只是因为我太过寂寞。

但这都不是事实，事实是那些我们即将面对的事情，是那些无可奈何的事情。

是啊，我还有着姐姐，我还有人可以依靠，不至于生活在一个人的孤独里，但王虎沉呢？她没有了她的母亲，现在，也失去了她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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