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瞭望塔（一）

我和王虎沉就这样在床上互相对视着，我坐着她躺着，就好像在我们的身边有无数数不清的雨点突然从天空中，穿越过天花板落到我们头上一样，就是这样的寂静。

我们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样的话，因为这种经历不管是对我来说，还是对王虎沉来说，都是崭新的，是从来没有应对过的——这样想来，我真的有和王虎沉真正的吵过一架吗？大概是没有的吧，因为在我的内心深处，是知道王虎沉是个有多美好的人，她能够这样在我的身边，对我来说又是多大的幸运，我是知道这件事的。

现在我们像是冰封在冰块里那样，只是互相看着对方，再过了一会儿，是王虎沉先做了举动，她微微偏转头，也从床上坐了起来。

“……去吃饭吧。”她说。

“……哦。”我点头答应了这个提议。

就让我们当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吧，至少不要现在就这样面对它，一点准备都没有做好的面对它，如果我们是RPG游戏里的角色，在挑战最终boss的时候，不总是要穿上最好的装备，带上尽可能多的药剂吗？——但这样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女孩手撑着床沿跳到地上，她回头看了我一眼，便朝门口走过去了。

我现在该做点什么？

我知道自己现在最好要做点什么，我知道这一点。

天啊……那副景象又出现在我眼前了，我又想起来了，我感觉自己都要晕过去了，学姐好像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我甚至看见她朝我伸出来的手，也能看见她的裙摆随风摇动着。

我明明知道自己是有拯救她的义务的，是有着这样的责任的，因为我爱着她们，因为她们将信任放在我手心里。

我应该……

然而我依然坐在床上，就像个傻子那样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王虎沉走出门去。

**

“嘿~和朋友吵架了啊。”段月双手撑着脸颊，坐在泳池边的台阶上，看起来毫不关心的样子。

然而即便她毫不关心，我也不得不继续说下去，因为我能够找到与之商谈这件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而且段月还是个毫不相关的局外人，想必能以中肯的视角看待这件事。

“嗯，如果段月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呢？”

“你问我可真是犯了个大错误。”段月瞟了我一眼，又看着面前游泳池的水面。

“大错误是指？”

“本姑娘没有朋友，所以对你的问题爱莫能助。”

随着泳装少女耸着白暂肩膀的动作，我愣愣的看着她。

“没有朋友？”

“对啊，拜托用脑子想想吧，你哪一次到这里来看见我不是一个人的？既没有同伴来找我玩，或者等待我放学一起回家的人也没有，你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吗？”她这样问我。

然而我是真的不觉得奇怪的，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段月一个人在这间硕大的室内游泳池里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这几乎变成了我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了？

就好像我随时都能来到这里，随时都能看见段月一样，能够观赏美少女游泳的身姿，能见到她看见我就冲我笑笑，从游泳池出来，在身体上披上毛巾……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光景吗？

我突然觉得一阵歉疚，这股歉疚又是为什么呢？因为我从来都只想着自己的事情，却对他人漠不关心？

在我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段月看着我的脸，露出疑惑的表情来，“你怎么了？”她说，“表情很奇怪哦？”

我便很想将这股歉疚的心情压抑下去，也要使表情变得平静起来。

“对不起。”我说，“我都不知道……”

“喂喂喂，说什么对不起，真恶心诶。”段月把眉头皱起来，“我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之所以没有朋友是因为我自己的选择，我只想要和非同一般的人交往，要在我的一生里做出特别的事情，我是这样想的，所以无论是谁的邀请都拒绝了，在班级里也不和人说话，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没有朋友的，而不是因为你脑子里悲哀的想象，所以给我把那恶心的表情停下来。”

“可是……没有朋友应该是件痛苦的事情呀？”

段月长久的凝视着我，紧皱着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

“在我们被关在那个铁笼子里的时候，你不是与我说过你也没有朋友，并且朋友本身就不是必要的事情，你不是这么说过吗？只不过才过了半年，你的想法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听着段月的话，也看着她的眼睛——说实话，我感到震惊了，我此刻的感觉就像是被什么人打趴下了，甚至是畏惧起来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对什么感到畏惧，但这份畏惧的感情产生在我心中并且越发壮大，此刻段月头发上的水滴依旧在不停向下滴着，那水滴垂落到肩膀，又从肩膀沿着胸部向下滑。

我改变了……我想着，在我未能察觉到的时候，我发生了改变，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就与当初那个与段月关在一起的少年成了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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