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瞭望塔（四）

我们究竟是如何与蟑螂搏斗的，我们是怎样度过这段地狱般的时光的，已经不想再回忆起来了，因为那种东西不会给任何人的脸上带来笑容，但尽管如此，当濑子将包裹着蟑螂尸体的报纸扔到部活室外的垃圾箱里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是经历了长久的折磨，跨越无数劫难而终于获得甘甜果实的劳动者的微笑。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我的脑袋里响起了激动人心的国际歌，这份激动我能同谁分享呢？

这时候濑子正面无表情的朝我这边走过来，她的眼睛看着我，其中透露出或多或少的鄙夷——这是为什么？

反正我是搞不清楚了。

我此刻只想紧紧抱住这个女孩，想要她知道我对这场难得的胜利有多激动，但我还是牢牢拘束住这样的冲动，等到濑子经过我的身旁，走向活动室的时候，我也跟随着她的脚步走进活动室里。

没过一会儿，孙雯雯带着初生朝阳那样的笑脸到部活室来，她笑着对我与濑子打招呼，一点也不知道这个部活室曾有蟑螂横行的事实，也不知道我和濑子的英勇事迹——但，这就足够了，那些需要沾上血与黑暗的肮脏事情，我们来做就可以了，孙雯雯你只需要呆在光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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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朋友吵架了该怎么办吗……”

孙雯雯单手托着下巴，看起来真的在努力思考。

我们现在在操场上，在经历一场漫长的跑步过后，我全身的肌肉都开始酸胀起来，但即便是迟钝如我也渐渐发现，我越来越适应这样的状态了，虽然我不是什么抖M，但我也能渐渐享受这样的感觉了。

我有些吃力的坐在操场边缘的长椅上，孙雯雯坐在我旁边。

“嗯。”我说，“是你的话，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呢？”

孙雯雯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她抬头看着天空，一只手变为抵着下巴的姿势，不过一会儿，她像是放弃那样的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她说。

“诶？”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孙雯雯，因为在我的观感中，孙雯雯既是那种无所不能的人，尽管这种观感随着时间流逝越发薄弱，同时也是有着许多同伴的人——她可是学园的偶像，这么多人前仆后继想要获得她的青睐，像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如何应对朋友之间吵架这种小事呢？

孙雯雯看着我，像是不好意思似的用手指挠了挠脸颊，“对不起。”她说，“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我的朋友们都是些友善的人，而且——她们大概也与我保持着距离，也就是说……”孙雯雯又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还没有亲近到足以吵架的朋友。”她说。

我看着说出这句话的孙雯雯，不理解这又是什么意思。

“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帮到陆君的忙，不过就一般而言，这种情况都会以某一方的道歉而结束吧。”孙雯雯对我说道，“如果陆君真的有这么重视那位朋友，不如尝试着朝他道歉如何？”

道歉……吗？

我想着，道歉的意思，是为自己不正确的言行承认不是，并且尽力为道歉的对象作出补偿，可在这件事里，在我与王虎沉的关系里，究竟不正确的是哪一方？

我们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才不得不落到如今的境地里？

我闭上眼睛，躺靠在长椅上，感受着秋风吹拂着我的面颊，孙雯雯坐在我的旁边，用一种疑惑而平和的眼神看着我。

“对了，陆君，你还记得吗？”她突然朝我搭话。

“记得什么？”

“上学期的时候，在体育课上，你朝我搭话，问我能不能做你的搭档。”

孙雯雯说着这件事，我也就记起来了，那的确是在上学期，我第一次朝孙雯雯搭话是在一次体育课上，那时候是在教习网球，老师告诉我们必须分为两人一组互相练习，我因为没有朋友，毫无悬念的落了单，就在我茫然的朝四周看的时候，却发现一件足以称得上奇异的事情，那就是孙雯雯，这个从那时起就已是个有着十足人气的女孩孤单的站在人群当中，手里握着网球拍，像我一样茫然的朝四周看。

我那时怎么也不理解她为何会找不到陪同她一起练习的搭档，到了现在却模模糊糊的明白了，就像孙雯雯对我说的，那些从平常开始就一直围绕在她身边的人，其实都与她保持着某种微妙的距离，她们不断向孙雯雯走近着，但一到即将拂开孙雯雯神秘面纱的时候就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她们将孙雯雯看作是高坐在云端上的神明，却不把她当作一个普通人，就像我做的那样。

而对我来说无比幸运的事情是，那时候我对学园偶像这一概念真是一点也不清楚，也完全不去在意，我一点也不觉得孙雯雯是个有多么特别的人，于是抱着寻常心朝她接近，拍拍她的肩膀，询问她是否愿意与我一起练习。

我记得她呆呆的看了我一会儿，朝我露出星月都会为之落下的美丽笑容，答应了我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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