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火之二十六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尼采

◇◇◇◇

仅仅几秒钟里，她毫无征兆的陷入了幻觉。

足下的地面，背部倚靠的沙发仿佛在那个瞬间已经彻底蒸发，徒留自己的意志无限的在虚无里坠落下去……

恐惧。

胸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刺穿，痛的无法呼吸。

乔安娜奋力的把手臂往虚空里探去，无限循环的坠落正在摧毁她的意志和精神。

要是在这里失去意识，那么现实里的自己肯定也会当即死亡。

朦胧里，她这样想到。

“唔……额……！？”

伴随着令人生惧的咆哮，某个影子缓缓浮现在少女的眼前。

那比一切可怕的事物都更加恐怖，比一切诡异的事物更难以捉摸，比一切带来绝望的事物，都更加危机重重。

少女直面着不可名状的恐惧，四面八方涌来的血水瞬间把她淹没……

在泛着泡沫的液体里，她再一次听到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到该走的道路上去，不然下一次可能就没那么走运了。〕

她再也感知不到任何东西了，脑海里只有那个巨大的影子慢慢靠近自己，宛如缓缓靠近蝗虫的螳螂在展开镰刀——

◇◇◇◇

乔安娜从自己房间的床上猛然坐起，她觉得全身就像从泳池里被捞上来一般已然湿透，粘腻的汗水浸彻了她身上堪堪套上的衬衫，甚至连床单也被打湿了一半。

“放轻松，你没事了。”

杰尔握住了少女的胳膊，轻声细语的安慰显然让她定住了神。

“我怎么……回到宅邸里了？”

“这得问你，好端端的突然就晕过去了，我和罗费了点功夫才把你拖了回来。”

杰尔挠了挠眉角，而后用腾出来的那只手指向一旁的梳妆台。

“衣物在那里，换好衣服后我扶你下楼吃饭……当然，我不会盯着你换衣服的。”

男人起身，却被少女叫住了脚步。

“我好像……看到了一些不该看见的东西。”

“嗯？做噩梦了吗？放心吧，梦是反的。”

“不……”乔安娜摇摇头，“那更像是真实的情景……”

“说来听听。”

男人回转脚步，重新坐回椅子上，胳膊肘支着床沿，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

“我在坠落，然后是什么东西刺穿了我的胸口……什么东西从黑暗里涌出来，直视着我……然后是血……四面八方的血……”

“别回忆了，你的情况不太对头。”

杰尔扶住少女不断前倾的身躯，轻轻拍打她的背部试图让她冷静一下。

“最后有一个声音……她……他……还是它？告诉我，要回到自己该回的路上……什么是我该回的路？”少女紧紧的抓住杰尔的手腕，纤细的手指此刻发出的怪力几乎让男人的骨骼咯咯作响。

“那条路是什么？杰尔！我又是什么？？？”

“医生！上来！快！”

男人忍住挠骨的疼痛，大声呼喊着他的同僚。

乔安娜什么也听不见了，她的耳膜只是在不断重复着一句古怪的咒语。

它们旋转着汇成一句话语，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语。

〔我在看着你。〕

乔安娜再次回到现实的时候，她只看见了一管正在将药液缓缓推入自己静脉的镇静剂。

◇◇◇◇

总有些人会因为精神和肉体的脱节而导致意外的伤害。但乔安娜的情况真是意料之外的严重。

“你检查出什么了。”

杰尔听到房间门被拉开了

“……情况完全和我们该掌握的内容不一样，你最好做点心理准备。”

“嗯哼？”

“我就这么说吧……乔安娜根本没被复活，她的大脑并没有正常运转，心脏也完全不在跳动，奇怪的是新陈代谢的器官还能保持活性，但消化系统提供的养分仅仅只支持运动和热量的少量散发。换言之，”罗一把扯掉口罩，点起一支香烟，猛吸几口后压低声音说道：

“她不是〔僵尸〕，也不是〔活尸〕，她是〔新生命〕，真正意义上的新生命。”

罗的情绪逐渐变得激动起来，他的语调开始混乱，颤抖慢慢融入他的音色当中。

“她超脱了一切伦理和常识……她简直当今是最完美，最伟大的……”

“罗。”杰尔打断了青年澎湃而陶醉的话语，“可那又有什么用呢？我们是用变相的招魂术把乔安娜复生的，难道你还要更多人被我们如同拉猪猡一样强行带到这个世界来吗？”

青年短暂的陷入了沉默，坐到了一旁的木椅上，慢慢地再次把烟塞进嘴里，开始反思这个发现的意义。

“对……一切的研究都从道德出发，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

“我理解你的心情。”

杰尔坐在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再去检查一下她的精神状况吧，希望能带给你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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