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无常

次日，清晨，七点十一分。

日出的橘红色霞云布满天空，作为背景的幽蓝夜幕渐渐转亮，新的一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展开，对于很多人来说能够一边呼吸着清冷的空气一边沐浴着初生的阳光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前提是他们没有在野外彻夜不眠。

昨天夜里的碳火我没敢保留。那些不知名的刺客能追来一次就可能追来第二次，尽管可能性很小，但我可不想再往悬崖下跳了，现在仅剩下的一把刀能不能承受住本人的坠落力还两说，再加上希莉雅的话我觉得再存活的可能性十分渺茫。

不对，现在怎么从这破地方出去都是个问题。

“呜哈……咳咳……”

一声咳嗽打断了我对逃离这看起来无边无际的林海的设想，那声音听起来比我这熬夜的人还要憔悴许多。

希莉雅几乎是从遮风的地方滚出来的，她的帽子留在里面，乱糟糟的粉色头发披散在地上，沾染了各种碎叶杂草。而这个公主就像毫不介意似的仰躺在脏乱的地面上，一只袖子遮住眼睛，然后就在那动也不动。

赖床也不是这个时候赖床的吧。

“喂，醒醒了。”我走过去在她旁边蹲下打算把这头死猪叫醒，不过走近了才发现有什么不对。胸口急促的起伏，袖口下露出的脸上满是异样的潮红——不是赖床，是起不来了。

人类就是脆弱。

我叹了口气，从庇护所里摸出帽子给她套上，然后运起圣光施展起来驱散病疫。可惜以本人现在的能力用在自己身上还行，给别人的效果就没那么足了，最多提升提升免疫力然后缓解下症状，真正拔除病根还是得靠她本人的身体够硬才行。

大概过了几分钟，希莉雅才缓缓睁开眼睛。

“醒了？看来你那套衣服保暖效果不怎么行啊，”一如既往的对她冷嘲热讽之后，我脱下外套丢了过去，“穿上，省的冻死了。”

希莉雅愣了一下，然后才屁在外面，半晌冒出来一句:“谢……咳咳，咳咳咳！”

“好了别说了，省点力气。”

虽然这里是沿海之地，但空气中丝毫没有什么潮湿的气味，反而干燥的要死，两个人从下午开始到现在滴水未沾，再加上一直奔跑出了一大堆汗，任谁也不会好受。就连我这能储存大量吃喝的人也开始感觉喉咙干涩，吸入气道的冷风变得发甜，希莉雅这种废柴会是怎样可想而知。

看了看旁边，昨天被本人枭首的那几只狼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大股血水淌在地上沾红了大片本是枯黄色的草叶，我可不想去挤这些东西喝。幸运的是除了这几个破烂之外还有一只全尸，那是昨天被希莉雅的风拳攻击到的家伙，这个倒霉蛋很明显受到攻击的地方有些不对，巨大的冲击力打到了头让它整个脖子都扭曲成了一个诡异形状，这样死掉的速度和被割了脑袋没什么区别吧。

不过对人来说还是有区别的，我记得狼还能入药来着，这异世界的一些普通生物和地球长得别无二致，想必功效也不会差到哪去。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先刷几遍净化再说。

等刷了足足七八次净化，我才开始动手，从**那用刀小心的划开皮毛，把狼皮慢慢剥下来就废了很长时间，而且四肢那太过麻烦，干脆直接环剥丢掉，只留下八九成大片的躯干部位。

这东西带着动物通有的臭味，但也是极好的保暖材料，毕竟真皮真毛呢。

昨天希莉雅攻击到了俩，这只有一个尸体，看来是只是负伤逃走。那几个沾了血的我实在不想动手，反正自己用不着，就算了吧……

嗯，其他东西倒是有点用，内脏就算了，食肉动物的内脏恶心程度太高，这几头狼一挂又不缺食物，根本犯不着作贱自己嘛。现在需要的仅仅是一点血而已……

啧，凉掉了。还好，起码不像热血那样腥味重。

割下几块大肉插在刀上挑着，我抓起狼皮，又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希莉雅，把盛着刚才放出来狼血的皮口袋递过去，“能喝的就只有这个了，接受不了我也没办法。”

“这是……唔！”刚张开嘴没说几句，希莉雅又紧紧的捂住，看样子又要咳出来。我一道圣光刷下，蹲过去说:“难受就少说话，这是血，狼血。”

这个可怜的公主殿下没有传说中的公主病是不错，不过对于生食兽血还是难以接受，我看着那从潮红变得惨白的脸色，没有强迫她去喝，毕竟生死都是自己的选择，这样扛不住也不是我的责任了。

那我喝吧……

呕！

什么稀屎，噗，噗，噗！

剧烈的腥臭味从喉咙里反入鼻腔，差点没让我直接窒息过去，呕吐的欲望刺激着肠胃，可惜昨天的东西就吃了几口，什么也吐不出来。

行吧……我错了，我也降不住这玩意。

“噗嗤！”

“笑个屁，能动就先离开这吧，原地不动只能等死，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无所谓，总之走出去再说。”

能笑一下心情也会好一点吧，这家伙显然是对自己为什么会被刺杀有些想法，但突如其来的情况太打击人，总感觉希莉雅再这样下去还没等逃出去自己就先抑郁了吧。她抑郁了无所谓，不过我大概再也没法从一个抑郁症患者手里骗出什么钱来。

希莉雅试着从地上站起来，那晃晃悠悠的样子比一口气灌了三瓶伏特加的毛子还靠不住，我心里又暗叹一声，解开仅剩下的一层内衬，把里面贴身的衣服撕下两条出来绑在一起，最后从狼皮的两条前肢中穿过去。

“走路我替你走了，记得补风行术就好。”我蹲在希莉雅身前，却久久没发现后面有什么反应，回头看，这个蠢货居然还在一脸懵逼。

“为什么要……咳……”

什么几把，“要尼玛币，矫情尼玛呢？”我气的忍不住破口大骂，“求求你闭嘴好不好，我不是为了你，具体什么理由不想说，你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去做就行了，ok？”

说实话，我在放出这些话的时候甚至隐约有些期待她能顶嘴，结果希莉雅还真听话的爬了上去。

窝囊，窝囊！活该你去死啊！

呼……这次过了之后，就算挟恩图报也得搜刮些东西出来，不然血亏。

“趴稳了？”

“嗯……”

背后人的薄弱鼻息喷在脖子上，弄得我感觉有些痒。

希莉雅的斗篷并非皮质，纯布的玩意保暖的效果还是差了太多，现在我把狼皮串起来再披在身后，布条打了个结将希莉雅和狼皮都系在后面，看样子就像一个三明治一样把她夹到中间，这样应该比刚才更暖和一些。不过两人紧贴的身体让我有些不适，后背上从未有过的触感弄得我头皮发麻，我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她胳膊和胸口的软肉以及大腿和小腹的温度，或许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给人一种“啊，这家伙其实是个女人” 感觉。

心中的胡思乱想我只能归结于本能的荷尔蒙作祟，压抑住本能是人类的特殊性，现在我要做的是考虑如何活下去，并且离开这个鬼地方。

凭借今天早上看到的日出点和林海的生长方向，我只能勉强判断出哪个范围大概是北。向南是学校，这个时间点我可不想回去，说不定人家就蹲在那守株待兔呢。而东边和北边是大海和悬崖，所以最好往西北走。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出城后不久就要进入巨龙山脉的范围了。那里已经开始有了魔兽出没，可比这危险的多，不过也仅仅是对普通人来说的，有那么一点实力的冒险者在外围还算吃得开。

我是说不会轻易扑街的程度。

反过来想，只要有人就有希望，单单我们俩菜鸟什么准备都没有的，真的很难在林子里活下去。

……

第三天，中午，十二点四十七分，大雪。

冬季里的白日带来不了太多温暖，而临海的天气也变幻无常，我昨天还想着这里的温度早该下雪了来着，今天早上刚升起的太阳就被阴云覆盖，不一会就下起了雪，没过多久原本黄褐色的地面就被一层雪白覆盖。在这林子里幸好风不算大，不然又是一场劫难。

然而林地里能够遮蔽雪的东西不多，我每走一段时间就得使劲抖一抖狼皮上堆积的雪，这让背后的希莉雅苦不堪言——她在饥渴、病痛、精神的三重折磨下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一直施加在身上的风行魔法断断续续的，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就危险了吧。

但我能怎么办呢，我又不能凭空变出一个房子出来，里面还有好吃好喝的。哪怕是一个山洞也好，只要有了避风处就能点燃火焰，可惜一片平底上根本没有任何掩体可言。大概是天要她死，这种事情我作为人类无能为力。

除非碰到……

“终于……找到了……”

奇迹？

飞扬着的雪花中，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蓝色身影向这边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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