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五百步笑一百步

下午，齐炎换上工作服，回到修理行，若无其事地开始工作。

“小炎啊！回来啦，你妹妹入学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手续全部办理好了，明天就能去学校上课，多谢郑叔关心。”

“我也就随口一问，也没帮上啥忙，还是你小子有本事啊！我当初为了不让我家的兔崽子被退学可是跑断了腿。”

“那个，郑叔，其实我……”

“怎么了？”

“啊……没什么，开始工作了，连续请假两个半天吧，应该攒了不少活吧！”齐炎卷起袖腕，装作干劲十足的样子，说道。

齐炎虽然知道迟早得把话说清楚，但重要的词语却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

齐炎是一个注重承诺和约定的人，现在反而是他当方面毁约跳槽，他完全变成了他最讨厌的那类人，出尔反尔、利益至上。

齐炎不会去怪罪师姐，也没资格去怪罪，应该要感恩她才对，他们兄妹被如此多人帮助着，跨过一个又一个的难关。

师姐的出发点是对的，若是一般人早就欣然接受，只是齐炎也有着自己的底线，不过这底线在妹妹哀求的目光下瞬间崩塌。

直至下班时间，齐炎还是没能说出口。

郑茂材坐在台阶上，掏出烟盒，问道“小炎，你来我这里干了快一个月了吧？”

“嗯，郑叔。”

“像你吃苦耐劳的年轻人确实不多了，要是可以的话，我老了干不动的时候，还想让你以后接替这家破店，我家那个兔崽子就不指望了，我没读过几年书，小学没读完就辍学了就跟着师傅学手艺，现在糊口倒是不成问题，但是啊……这工作一没身份，二没地位，我老婆的娘家到现在都看不起我，我也不睬他们。”郑茂材用打火机点燃香烟，说道。

“你老爹当年也是惨到没边，好好一个医大的高材生，结果到我们这个穷乡僻野里工作，看你们现在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样子，你爹还是没被认同啊，东穗中学的老师是吧，好好干，老师怎么也算公务员了，比洗车修车体面多了，以后我那兔崽子要是想读书了，说不定还得让你忙活一下，哈哈哈……”

郑茂材的大手拍着齐炎的肩膀，喇叭一样的大嗓门在哈哈大笑着。

“郑叔，那个我……还有合同……”

没想到郑叔率先知道了这件事情，本就难以启齿的齐炎更加不知所措，说的话都含糊不清。

“合同啊！你说这张废纸吗？”

郑茂材从后兜里掏出那张合同纸，直接用打火机在尾部点燃，扔掷在地上，烧剩下的灰烬被风吹散。

“这东西可不是什么霸王条款，我也是觉得你是城里人需要合同才能安心，特定搞了一份合同，其实我本人最讨厌这种条条框框的东西，我听说你要去当老师的时候，本以为你不会再来了，没想到你还是来了，怎么说呢……我这把老骨头还挺高兴的，感觉心暖暖的，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有空的时候来我这走走，陪我聊聊天，发发牢骚也就够了。”

齐炎觉得再怎么感谢眼前这个黝黑汉子都不够。

“郑叔，我还会回来的。”

“我这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着，要是你被学校炒了，就跑来我这里混口饭吃吧！”

“是。”齐炎热泪盈眶地答道。

两个大老爷们，朝夕相处了一个月，产生了点类似师徒之情的东西，告别时多少有些煽情。

等到夜晚时分，他们回想起这时候的事情，说不定会大呼自己恶心矫情。

齐炎独自一人走在黄昏下的街道，拍了拍脸颊，振作精神，可没有时间给他感慨了人生了，不说远的，有什么美好的明天和未来在等着他，妹妹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去煮晚饭呢！

齐炎对东穗镇西区的老街部分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的地步，回家时也抄着近道走。

静谧的小巷中时常会跳出野猫，今天齐炎的运气不佳，没有遇到野猫，心情有些失落。

齐炎是爱猫一族，却不曾养过猫，虽然有过多次养猫的计划，却都因为形形色色的事情搁浅了，而现在，他养了一只超大的宠物——妹妹。

齐炎回到出租屋时，齐然正坐在屋外的小板凳上，邻居的小萝莉罗咏月正蹲在她的对面，两人手里拿着枯树枝，低头在泥土地上书写绘画着。

中二少年罗仔亮一个人拿着石子在玩跳飞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孤独感。

“小然，你们在玩什么呢？”

罗咏月像是课堂上回答问题一样积极，举手回答道：“是你画我猜，大姐姐好聪明，不管我画什么都被猜出来了。”

你画我猜吗？这确实是一个挺适合不能说话的妹妹的游戏。

“不打扰你们玩游戏了，我先回屋子里煮饭了。”

在齐炎转身的时候，齐然却拉住了他的衣角。

“咋了？”齐炎问道。

齐然高举起双手，张开双臂，索求着怀抱。

自从折叠轮椅被收在墙角，她已经很久没向齐炎做过这个动作了。

齐炎微微一笑问道：“是腿坐麻了吗？”

齐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腿才刚好，别太得意忘形了。”

齐炎的双手放在齐然的腋窝下，将她的娇躯向上提起。

“起。”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身子像是柔弱无骨一般，倚靠在了齐炎身上，但是她的体重却是实打实的，齐炎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子。

“好像变胖了不少啊！”齐炎捏了捏齐然的小脸蛋，欣慰地说道，“终于把你养成白白胖胖的小肥猪了，离伟大复兴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每一个女生想被说胖，尤其是在意的人，齐然顿时就不干了，抡起小粉拳，猛捶齐炎的胸口。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为了证明你没胖，晚上煮一些更有营养的东西吧，这样你就能真的变胖……”

结果，妹妹的拳头变得更有力道了。

而另一边，罗仔亮见堂妹崇拜的大姐姐终于要回屋了，屁颠屁颠地跑到堂妹面前问道：“啊月，我们来玩跳飞机吧？”

“不要，跳飞机太没劲了，老是堂哥赢。”

“那我们来玩你画我猜吧？”

“不要，堂哥太笨了，每次都猜不中我画的东西。”

“那是啊月你画得太丑了。”

“堂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是我太笨了，要不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不要，堂哥每次都耍赖，躲到院子外面去。”

“那老鹰抓小鸡？”

“两个人怎么玩老鹰抓小鸡哦！就只有老鹰和母鸡了。”

“过家家呢？”

罗咏月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后，说道：“还是不行，太幼稚了，不玩！”

“这样不行，那也不行，啊月你到底想要玩什么啊？”

“堂哥先把今天的日记和作业写完了，我才陪你玩。”

“啊呜……我不想学习啊，不想学习啊……”

系好围裙的齐炎看着心有不甘的罗仔亮被罗咏月蛮横地拉回屋子里，幸灾乐祸地笑道：“这家伙被妹妹吃得死死的，真惨。”

齐然则是眯起眼睛，心中若有所思，在小本本上写下：【好羡慕，真希望我也有那一天，决定了，就算不能说话，也要把哥哥牢牢掌握在手心。】

如果齐炎看到这句话的话，他的笑容应该很快就会凝固。

正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地上哥哥一样傻，他其实是五百步在笑一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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