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夙愿（下）

当克洛娅注意到躺在医疗舱内的威卡斯醒来以后，克洛娅便让其他人都离开了房间。很快，整个医务室内就只剩下了她与威卡斯两人。

躺在医疗舱内的威卡斯看着克洛娅，用手指了指医疗舱的盖子，克洛娅微微一笑，随即便打开了医疗舱，让威卡斯能够坐起身，与她面对面地看着彼此。

……

威卡斯坐起身以后，不用克洛娅开口，他已经能够明显感觉出自己身上的力量在逐渐流失，身体内脏已经开始坏死的他似乎连呼吸都开始感觉到困难了起来。

他深吸口气，伸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冷汗，然后冲克洛娅牵强的笑着说道：“陛下……抱歉……让您担心了。”

克洛娅向前一步，双手握紧威卡斯伸出的右手，满脸笑意的说道：“我想，我应该给我的老部下放一个大长假了……说起来，我们好久都没有出去玩过了……陪我出去走一段时间，好么？”

克洛娅脸上的笑意不减，然而话说到后半段的时候，她的语气已经开始哽咽起来，而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悲伤，眼中的热泪如泉涌出，哭成泪人的她直接趴在威卡斯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威卡斯并没有说话，他面色平静地伸出手，用满是老茧的左手为自己的女王擦去眼泪，在给克洛娅那通红的眼眶擦干以后，威卡斯又忍不住轻轻捏了捏克洛娅的脸，冲她一笑，说道：“陛下……我还能活多久？”

克洛娅听到威卡斯这样说，整个人如遭雷击，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她紧紧握住威卡斯的手，仿佛只要她下一秒松开威卡斯的手，威卡斯就会倒在她面前，永远沉睡过去。

克洛娅颤声说道：“威卡斯……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是…是我不好……”

威卡斯看着趴在自己腰间痛哭的女王，一向习惯以冷漠示人的他竟然撇过头去，不忍心去看克洛娅此时的模样。

即使克洛娅不说，他也明白，自己时日无多了。

这是恶魔的宿命……身为恶魔的一员，他很清楚第四代动能装甲会对人体造成多么大的伤害，只不过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会来的如此突然，以至于他丝毫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从自愿成为恶魔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背负着诅咒与血债的他们谁都无法拥有一个相对较太平的晚年。

……

良久，克洛娅站起身，她用力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痕，随后一脸坚决地看着威卡斯，说道：“我向你保证……威卡斯……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我一定会找到延续你生命的办法。”

听到克洛娅这样说，威卡斯苦涩一笑，他摇了摇头，说道：“陛下……感谢您的关心……但是我已经是一条半入黄土的老狗了，并不值得您为我付出什么。况且……陛下您心里清楚，以当前时代的人类科技水平，根本无法治疗我的伤势。”

听到威卡斯这样说，克洛娅深吸了一口气，她用力摇了摇头，说：“不……不是的……相信我……威卡斯……只要我能想办法破解菲尼克斯家族的秘密，解开先祖们那漫长生命的奥秘，或者是想办法解开人类进化的秘密……无论是什么方法，只要我能解决其中之一，你的生命一定可以延续下去。请相信我，威卡斯……我保证会让你活下去……”

克洛娅说到最后，语气中又一次透露出了哭腔，威卡斯听到克洛娅这样说，竟然冲这位女王温柔一笑，尽管那张满是皱纹的凶脸笑起来并不怎么好看，然而在此时的克洛娅眼中，这位老兵的笑容犹如春风般温暖，以至于在那一瞬间竟然冲淡了她内心里久久难以驱散的悲伤。

“陛下……是我无能……没能为您的国家带来繁荣与和平……”

“然而……正所谓廉颇六十，尚有余勇……陛下……我向您保证，在这幅身体完成您交予它的使命以前，它绝对不会倒下……”

“以格里芬家族的名义起誓……以格里芬的荣耀起誓，我将为您带来胜利与希望……我的女士……”

……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在送走了克洛娅以后，威卡斯披着宽松的军大衣，一个人来到了欧提亚斯利剑基地的天台，站在天台上，这位老兵仰望着头顶的星空，看着犹如宝石般耀眼的天上繁星，他那复杂而又消沉的内心也逐渐平静下来。

在几分钟以前，他的医生告诉他，凭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最多再能穿上三次突袭者装甲。

而且，当他第三次穿上突袭者装甲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的生命将迎来终结，到了那时，内脏完全坏死的他将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窒息而死。

即使是神医再世，也回天乏术……

……

有人说，当一个人仰望星空的时候，他所看到的不仅是星空，更是能够具象化的看到自己这一生，看到他的未来……

威卡斯看着天边的繁星，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出生，看到了年幼的自己经历着格里芬家族那诸多的残酷训练，看到了年幼的自己被立为少主时的父母泪眼，看到了成年时自己成为格里芬家主时的同龄人们正用着充满嫉妒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看到了格里芬家族在一夜之间成为废墟之时，自己跪在废墟前嚎啕大哭的模样。

他看到了自己辅佐着佐菲亚和克洛娅，让这个国家变得一点一点美好起来。

他也看到了那个因为心存悲伤，心怀痛苦而选择背井离乡的自己，看到了在沙漠中一个人孤单前行的他正迈着虚弱的脚步，一步一步朝着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的前方走去。

恍惚间，他又一次见到了亚伯，那个沉默寡言却懂得照顾同伴的年轻人，看到了在沙漠中的亚伯将自己背回营地，带着他与其他人一同寻找恶魔之城。

……

在恶魔之城的日子总是那么难以忘怀，他看到了自己与其他人一同戴上了面具（战术头盔），成为了彼此珍视一生却又彼此注定要成为敌人的“兄弟”们与他一同踏入战场。

恶魔们的战斗永远是那么残酷，许多恶魔即使是在死去以后，都没能留下自己的性命，自己的相貌，甚至是自己的出身于经历。

即便如此，如同所有人一样，威卡斯也对此并不后悔。

也许，直到现在，他还愿意相信“Z”口中给他们许诺的那个美好世界。他相信着未来的某一天，人类能够跨越种种阻拦与障碍，互相认同，互相认可，并且做到真正的种族统一……

然而，美梦之所以令人难忘，正是因为它只是一个美丽的梦境，如同悬花般美丽，却也如同雪花般脆弱，转瞬即逝……

……

再然后呢？是啊，再然后，恶魔小队解散，他与莱纳斯一同回国，选择再次为自己的祖国效命。

自突袭者小队创建以来，虽然威卡斯已经可以随时摘下自己的战术头盔，以自己的本来相貌示人，但早已看惯生死的他却再也无法以笑脸示人。

然而……今天，威卡斯却难得的重拾笑容。

不……也许，威卡斯只是又一次变回了那个在成为恶魔以前，为菲尼克斯皇室操碎心的格里芬家主。

……

如今，在威卡斯眼前，只剩下了最后一条路可选。

注定没有退路，没有多余选项，没有任何犹豫的一条前进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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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最终，我也没有修改自己原本的剧情设定，给威卡斯这位老兵一个“完美”的结局。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我并不想让这本小说留下任何遗憾。

正如维克托所说……总得有人为这个国家献身，牺牲……维克托是，莱纳斯是，威卡斯也是。

尽管这些角色，这些值得让人尊敬的老兵已然退场，但在我的脑海中，他们的故事时不时会得到延续。

而现在……将星陨落，摆在威卡斯这位老兵面前的也只剩下他最终的“宿命”。

即使是在弥留之际，这位老兵也要逆天行事，改变欧提亚斯帝国与菲尼克斯皇室……以及那位令他心疼的女王命运……

天意弄人？不……正如我多次在文中所强调的那样……身为恶魔的他们，在成为恶魔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命运。

即便如此，恶魔们依然无怨无悔，他们身披戎装，一次又一次冲入敌阵，为自己的国家，为自己的信仰而战。

正所谓：直需刀头杀生起，反教人间得清明。

是啊……我明白他们每个人都不应该死，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人类就是这么可笑的存在，无法互相理解，无法互相容忍。

国与国之间的交涉手段永远是通过利益与战争来解决，而人与人之间的交涉手段往往也是通过斗争才能得到有效的化解。

唉……老实说，有时候我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写这个故事。

不，应该说，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想这样写……是因为我有厌世情绪么？还是说，我只是想通过这本小说来表达些什么……

我不知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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