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狭小的空间内充满了凝重的空气，但似乎却并不像是普通囚犯与刑警会面时那样险恶。

“什么，你是说一共还有七起？”

下一秒，洛斯特皱了皱眉头后发出了一个惊讶的声音。

房间的中心挂着一幅白板，白板上面则是整个格兰多尔地区周边的地图。

那位身穿着西装的男人此刻正站在白板前面并从一个不透明的档案袋中拿出一张又一张受害者招片贴在地图的各个角落，以表示警方最初发现这些尸体的地点。

男人看起来大约三四十岁左右，明显因为长期户外运动受到阳光暴晒的肌肤呈现出古铜的颜色，光头，厚重且张狂的五官颇有一股亡命之徒的气息，然而他本人则其实是格兰多尔地区警察署的最高负责人：

——克雷德警长！

至于为什么警长大人会与洛斯特以这种方式交换情报，只能说是缘分了……

“这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将所有受害人的照片全部固定完毕以后，克雷德警察回过头反问了一句。

听到这里洛斯特不禁做出了一个没好气的表情，

“你不是应该知道我的预知能力对于照片什么的根本不起作用吗？这种情况下当然是直接听你们警方解释比较快啦！”

准确说，并不是完全不起作用。

洛斯特预知能力的主要限制就是关于在现场这一点，其次便是至少是某种曾经出现在案发现场东西。

就算对着死者的照片的确能使用能力，不过最多也只能回忆出洗照片的过程而已。

至于这一切的起因还要从洛斯特的某一项怀疑说起。

那就是空白期……

根据之前的调查从犯罪嫌疑人辞职到第一起杀人案发生起之间足足有两个月左右的空白期。

这段时间真的会一点儿事情都没有发生吗？

抱着这样子的嫌疑，洛斯特拜访了对于类似情报档案最多的地方——也就是警察局。

虽说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在得知那个真实案发数量时还真是吓到了……

“七起，大概是从一个半月前开始的，算上昨天发生的那一件类似的杀人案一共是八起了。死者的年龄与性别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共通点，如果非要将他们联系起来了的话也就只有全部是翼族这一点了，死因就和你知道的一样，被某种高温的光线瞬间穿透了身体导致浑身的血液一顷刻间都被蒸发掉了！”

“……这还真是！”

说实话，洛斯特现在已经有点后悔那么快就推翻艾莉儿提出的愉悦犯的假设了。

如果那些死者之间真的再也找不到除了是翼族以外的联系的话，那么凶手是愉悦犯的可能性就相当高了。

包括就连最初的案发时间也已经对上了。

“洛斯特，在此之前，我有一句话不得不对你说！”

“还有别的什么线索吗？”

“不，只是一点私人问题。”

克雷德警察摇了摇头后一脸地意味深长状，

“可以拜托你下次不要通过在警察局门口乱涂乱画然后被抓的方式来和我碰面好吗？好好走程序通过预约的方式的话，我最慢也会在下午之前特意抽出时间的。”

嚼着从旁边抽梯里搜出的牛肉干代替还没吃过的午餐，洛斯特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你应该也知道这一次的案子远比看上去来的复杂的多，所以我想尽量避免随意出入警局这一类容易引人怀疑是举动。”

“难道按照你的脑回路来说在警察局门口随便涂鸦这件事情就一点儿也不可疑吗？”

“一码事归一码事，反正你只要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从来没主动找过你，而是在审讯途中不小心听到了一些从警方口中泄露出来的小道消息而已。”

“你这家伙……”

“你不要觉得我警惕过了头，我只是害怕麻烦，更害怕不小心把身边其他人卷入麻烦里面！”

“不，我是想说你还真是长了一张很适合吃牢饭的脸，也难得我的部下把你抓进来时一点儿都没怀疑。”

克雷德警长说着不怀好意地咧开嘴，露出了一口洁白的好牙。

噗～！为此洛斯特险些没有把自己刚咽下去的东西一并给喷出来。

在男人之间小小的幽默结束以后，两人又以案情之中可疑的地方进行了讨论。

“乍一看第八起案件受害人和前面那些被发现的尸体在死因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是作案手法上面凶手的手段还是微妙地有一些不同。”

“具体地表现呢？”

解说的事情就交给专业人士吧！

在信息层面上姑且处于落后状态的洛斯特乖乖当起了听众，

“首先前面七起谋杀案的受害者几乎都是成年人，当然我们并不能因为凶手之前是成年人就认为他不会对孩子下手，但问题他是一个相当理性的罪犯，包括这里，这里以及这里发现的死者都遭到二次抛尸处理，甚至某些尸体上面还被动了手脚让警方难以确定具体的死亡时间，该怎么说呢，给人以一种凶手虽然是外行人但还是努力学习了一番怎么妨碍他人调查的感觉……”

克雷格警长伸出手又在地图上好几处重新做出了标记。

后来大概是觉得这么轻率地夸奖凶手实在是有悖自己的职业操守吧，所以他的声音很突兀地就停了下来。

“相较前面的那几起凶杀案，最近发生了那一起凶手处理的方法实在是有些太草率，不仅连尸体都没有回收甚至还留下了不少目击者，虽然也存在因为身份不小心暴露所以不得不杀死被害人的情况，但说是办案多年产生的第六感好了，我认为这一次的凶手不是会犯下如此简单失误的人。”

“我基本赞同你的想法……”

洛斯特点了点头。

他回想起了自己曾经在现场通过预知能力案发现场看到过的画面，凶手当时真的非常冷静，甚至在杀完人连犹豫都没有便选择了最优地撤退路径离开，这并不像是一个因为失误不得不杀人的家伙干的出来的行为。

换言之，无论是前面七起杀人抛尸案也好还是现在发生的第八起坠落事件也好，凶手都是有预谋的，按部就班地完成的这一切。

“关于凶手在最后一起杀人案中反常行为，我有两个假设……”

洛斯特用带着手铐的手指有规律地敲打起了桌子，

“其一，最后一场杀人案的凶手其实另有其人，只是模仿着前面七起杀人案凶手的手法想要鱼目混珠，也就是所谓的模仿犯，但这一种情况发生概率极低，先别说那种极端的杀人方式，仅仅凭借前面七起案件至今尚未公开这一点就不足以产生让模仿犯觉得可以混淆视听的标准。至于，其二……”

话已至此，洛斯特不禁又回想起起了不久前和艾莉儿告别时候的场景，

“凶手本来的目标就是希望有人能够追查下去。”

“可笑，你的依据又是什么呢？”

克雷格冷哼了一声，他的表情和他身上的肌肉一样至始至终都和岩石一样坚定。

洛斯特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但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和你们封锁前面那些杀人案的理由脱不了干系！”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的空气顿时隐隐充满了一股火药味。

两和男人对视一眼，三分敌意，七分惺惺相惜。

良久以后，克雷格警长顺了顺自己西装的衣领走到了房间唯一联通外界的门边上，他是在用这种方式确定外面并没有人在偷听，

因为角度的问题，洛斯特能看到只有这个男人的宽阔的肩膀以及比挺的脊梁。

“上面给了我很大的压力，要我无论如何都压下这个案子，说要交给翼族本身去处理，结果……或许是出于某种职业习惯罢，在工作空闲下来的时候我稍微调查了一番。”

“喂，喂，你的思想很危险啊，不过我欣赏你！”

“你个混蛋给我闭嘴，我不是为了让谁欣赏我才这么做的，只是莫名地有些放心不下而已……”

男人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紧接着缓缓地叙述道，

“和你预期的一样，这场事件本身绝对不是普通的杀人案！抱歉之前跟你说了谎话，前面七起杀人案的死者除了都是翼族以外还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全部是一个叫做‘拂晓之翼’基金会的成员。”

“是吗？”

这场闹剧的冰山一角终于开始一点一点浮现在他眼前，但不知为何，洛斯特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拂晓之翼吗？别告诉我那东西只是什么简单的救灾扶贫机构！”

“恰恰相反哦，这个组织前生可是有名的兵工厂，在几个世纪以前的大战时期生产出了大量战争用的合成兽，用我们现代人的说法就是叫奇美拉罢！”

奇美拉——神话传说中羊头狮身蛇尾的怪物，并在某个时间段以后就成为了大陆对于所有合成兽的统称。

根据统计，在上一次世纪大战时候，大概有近五百万的合成兽被投入了各大战场之中，因此造成的人员损伤的数字更是近亿。

这也是为什么战乱年代刚刚结束，各国就统一协定在法律上禁止了合成兽生产的原因。

当然，偷偷的还是一直有人在干的，比如在地下搏击行业，真人与奇美拉之间血腥斗殴至今依旧在某种程度上盛行着。

洛斯特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他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样一个时间这样一个地点这样一个人口中听到这样一个名词，

“开玩笑的罢，这样的组织光明正大地以基金会的名义摆在那里，这个国家高层脑袋真的没有问题吗？”

克雷德轻轻摇了摇头，

“不，以我们这个国家现在的法律来看，生产合成兽确实是违法的行为，但是只是生产合成兽的某种器官的话却是合法的！”

“什么？”

“你有听说过人类的大脑本身能够存活至少三百岁左右吗，而且这个数字还是在不断提高自己的上限的。但现实是无论如何正常人类怎么锻炼在三百岁这个极限之前一都定会死，而死因十有八九都是因为某种器官的衰竭，就算到时候移植其他年轻的器官过来也有很大概率会死于排斥反应……而在合成兽领域的方面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不同生物器官排斥的问题！”

“所以为了避免生老病死，那帮疯子觉的就算把猪马牛羊的心脏移植到人类胸腔也无所谓吗？”

哪怕只有一刻，黑发的少年也觉的自己仿佛看到了真正的阿鼻地狱。

在遇到艾莉儿的时候他曾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种族不断进步所带来光明一面，而此刻在克雷格口中所叙述的却由某些人一己私欲所造就的无道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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