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当眼前的汽车被炸飞的时候罗夏正一门心思地想着关于今晚报告的事情。失神的结果就是当身边的同事猛踩刹车时他的身体差一点就要扑倒面前的挡风玻璃上去——如果不是身体上还有一根安全带拦着的话。
这可真是一个大失态!
罗夏慌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好掩盖自己此刻的尴尬情绪。好在周围并没有什么喜欢瞎起哄的无聊民众,更没有他那个喜欢唠唠叨叨的警长上司。唯一的同事也紧握着方向盘注意着路面的状况以防止载着他们的小车出现什么意外。
结果只能自己掩饰给自己看。徒留那尴尬以及寂寞地空气席卷全身。
是的,罗夏是一个警察。
虽然这么说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个就职时间还不到一年的实习片警而已。同一科室的前辈总能想到各种理由或者干脆以训练办案能力将大部分的文案工作丢给他然后自顾自去享受午后咖啡的时间。
据说这是每一个警队新人都必需经历过的一关。
罗夏不敢反抗,乃至于连一点抱怨的话都没有说过。出于种种原因他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更生怕给上司留下办事能力低下的坏印象被调到什么更偏远的警署去。
这个世界总喜欢用等级来划分人群。警察姑且是其中算中上游的存在,然而罗夏却无疑是中上游中的最下等。
每天做着最多的工作,拿着最微薄的薪水,闲暇的休息时间一直以晃神度过,然后任凭疲劳一天天侵蚀自己的身体直到骨髓。
当初是抱着怎样的梦想以及热血加入警队的呢?早就记不清了!
懵懵懂懂间总觉得自己过得像一个老人一样。可细细一算自己的年龄也才不过二十出头而已。
队里的前辈总是耐心地告诫他说等熬过这一段时间就可以习惯了。可背地里总听到那些自称习惯的人抱怨不断增长的加班的时间以及与之相比根本没有调整过的工资。
人类,真是贪得无厌的生物啊!
尽管自己也是这群贪得无厌生物中的一员却不由得还是这么去想了。
“该死~!”
这时一旁同事的低吼声将罗夏从沉思中唤醒了过来。
车窗外一大堆五颜六色的车堵在了一起,或新的或旧的,或四轮的或六轮的,或昂贵的或廉价的……看起来是刚才的爆炸事故导致了前方几辆汽车之间互相追尾撞击到了一起,道路被堵住,其余的车主被迫松开了脚下的油门开始不断按喇叭发泄自己的不满,然而最刺耳的还是罗夏头顶那忽高忽低的警笛声。
是习惯了吗?自己居然现在才在意到。
因为车祸现场距离罗夏所在地还是略微有些遥远的所以根本看不清那边情况到底有多严重。只能从浓密的黑烟中判断出肯定有什么东西起火了吧,不出意外的话有人员伤亡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了。
罗夏皱了皱眉头,他讨厌死人。因为万一死者的身份到时候查不出来的话还需要验明正身然后等家属来认领尸体,再不济也要留下备案记录增加他的工作量。
冷血!?
每年因为各种天灾人祸死了多少人?死的又是谁有几个人在乎过?
他只是单纯讨厌放在停尸间许久不有人来认领而渐渐腐烂发臭继而爬满蛆虫的尸体,更不相信死者的家属看到亲人变成这幅模样首先感到的不是恶心而是难过。
这是一个人的生理现象,能强行抑制那份感情的只有怪物。
呼~!罗夏叹了一口气。他的同事这时也踩紧的刹车让搭载着他们的警车漂移了一小段弧线后斜停了下来。如果这一幕是发生在电影里的话说不定可以拿到很高的分数,可现在会为之鼓掌的只有罗夏而已。
——我是不是该下车了?
当座位底盘下的轮子不再运动时,罗夏的脑袋才终于好像因为某种化学反应一样清醒了过来。
眼前的道路早已被停下来的其他私家车给堵住,如果不下车的话根本寸步难行。
但下车又能去哪里呢?
嗷~!对了,他们巡逻途中接到了一起报案所以被紧急抽调了过来。总部称一伙歹徒抢劫了珠宝行后正在开车逃逸的途中——就在他们正前方的那条路上。
或许对方身上还带了什么火药之类的爆炸物!听到警笛声后前方就不断传来爆炸的声音,最后导致道路瘫痪也就是现在罗夏眼前的状况。
已经追不上了吧!
罗夏心想道。
但是还是要去追。万一被民众看到警察在这种时候游手好闲地坐在车上他这个月的奖金就绝对泡汤了。这是罗夏唯一不允许的事情。
哪怕接连熬夜的疲劳让他甚至连自己手指头也把握不清了也不需动起来。
如果他不去做的话还有谁去做呢!
可正当罗夏想要解开自己腰间枪套的扣子时却被站在一旁的同事伸手制止住了。那个年龄比罗夏略微大一些的男人脸上不知为何浮出了一个自信的微笑,
“英雄来了!”
他随即幽幽地说道。
罗夏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直到他听到了正前方的路面上传来了更加剧烈的爆炸声,然后是大片金属被撕裂扭曲的声音,最后在人群的欢呼声中他才终于意识到:
——英雄来了。
一股剧烈的脱力感袭来,罗夏瘫倒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他有些想哭。他可以忍受罪犯去不断杀人犯罪,也可以忍受超级英雄不断去打击罪犯——因为那样的事情每天都在这个世界上发生。可他无法允许有人把本该由自己完成的工作给完成了。
……因为那样会显得他很无能。
尽管,他的确也很无能。
“……”
另一方面一旁年长些的警察如同工作完成一般坦然地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无法做到向他一样悠闲地享受这一刻,自尊过头的罗夏顿时觉得自己又渺小了一些。
* * *
漆黑柏油路面上滴落着小雨,四周残留着爆炸后的痕迹以及被撕碎的汽车的碎片。
来自警署的增援很快就赶了过来。然而各种大报小报的记者却来的更快……
在媒体的闪光灯以及话筒之下一个穿着黄黑相间战服带着时髦的橘色墨镜遮住眼睛的年轻男人正摆着各种时尚造型引的记者们疯狂地按下手上的快门。而最好的背景无疑是他身后被结结实实绑在了路灯杆上的劫匪们。这些本该凶神恶煞的男人此刻却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样拼命歪过自己的头,希望借住这些小动作以及脸上的淤青好不让电视机前的熟人们认出自己的身份。
然而雨水夹着镁光灯刺眼的银光不断落到他们的脸上……
根本无处可逃。
这就是英雄的世界,这就是现实的世界。
或许是因为同样厌恶英雄的缘故,罗夏甚至有一瞬间开始同情起这些罪犯的遭遇来了。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不对的,于是又将这份心情给强行压了回去。
警长这时终于来了。他戴着黑色的礼帽身穿着崭新的皮质夹克,脚下一双高档的鳄鱼皮鞋磨的发亮——宛若一个有身份的老绅士的一般。
一大队警员挤开了人群供他通过。
在酝酿了许久后才迈着高昂的步子落落大方的走到身穿着黄色战服的年轻人身前,微胖的老男人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看似真诚的微笑,
“我不得不感谢你这一次对我们警队做出的帮助,年轻的先生。”
“我是超级男孩,很乐意这么做!”
带着时髦护目镜的男孩儿如此直率地回应道。
两人旋即握了手,记者们更是不放过机会疯狂地按下了照相机记录下了这一刻。
虚伪——!
仿佛看到明天报纸头条的罗夏抬起了头,让雨水滴入了自己的眼睛里。
他仍记得在警署中警长办公室的位置大多数时间都是没有人坐的。那个男人总是有参加不完的晚宴,认识不完的名流,没有饭局时就在局子里就整日挑身边部下的过错——以显示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
此刻这家伙大概也刚从某个舞池里赶过来吧,身上的酒味还未散掉,却急的从胜利者口中分得一份荣誉。
——太虚伪了!
这里明知道真相却不敢说出来的每一个人。
每一个……人。
罗夏抿了抿嘴唇,知道自己又讨厌了自己一分。
在镜头前呆了足够久保证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印进胶卷以后警长才满足地做了一个准备撤退的手势。得到示意的警员们这才开始将绑匪一个个松绑再压回囚车上。
为了争得了一两个上报纸的机会所有人都争抢着这么做,这反而让迟钝满了半拍的罗夏显的特殊了起来。
“罗夏!?”
不知是不是雨淋多了感冒而产生了幻听,罗夏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发现的声音的来源——自称超级男孩的家伙朝着自己走过来以后他才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周围的摄像头也随之移了过来,这让罗夏感觉到很不舒服。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他想这么问但最后还是憋住了。他不觉得这个城市还会有另外一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并且也叫罗夏的人。那么唯一的可能只有这个带着护目镜的怪咖确实是他以前认识的某个家伙。
“你……到底是谁?”
身体的本能有时比大脑的反应更加迅速。当脱口而出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英雄也好,小丑也好,这种需要戴着假面才赋有意义的特殊存在在被人知道身份的瞬间其价值就荡然无存了。
当然英雄更惨一点。以前因为身份暴露导致家人被仇家疯狂报复的超级英雄比比皆是。
不能去追问英雄的真实姓名几乎已经是每个良好市民的行为准则了。
“去这个地方,我告诉你答案!”
好在对方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样子。看了看四周似乎是在暗示这里并不是可以说话的地方后超级男孩将嘴巴凑到了罗夏的身边轻轻说了一个地址。
尽管本能地嫌麻烦不想记住但大脑早已机械性地将那段文字复刻到自己的脑海里了。
“好了,我也该继续去履行我的职责了!”
最后丢下了这样一段暧昧的话,身穿战服的男人不知从哪里将一条铁丝射到了对面的高楼上然后拉着铁丝如同字面意义上像是一个超级英雄一样离开了。
哇偶~!随着人们的惊呼声结束最后全场所有的视线几乎都落到了罗夏的身上。有羡慕的,猜疑的,惊异的,感叹的……各种各样,无穷无尽,如同一个漩涡一般让一点也不习惯受到关注的他在深深绝望中濒临窒息。
“请问……”“喂,你……”“咔咔咔~!”
无数的话筒和人流好像潮水一样翻涌过来他却好像坏掉的人偶一般不断被人推搡着却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唯一留下又印象的东西就是局长好像很赏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及被周围的同事保护着回到了警车上。这是他记忆中局长第一次夸奖别人,可是因为他实在没有值得被夸奖的地方,所以根本就高兴不起来。
细数回忆。
或许在那一天……潘多拉的盒子就已经被打开了……
……只是当罗夏在意到的时候,一切都为时已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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