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0：最顽强的蝼蚁

“若语！”

“嗯？”

回过头来，此时已经踏出礼拜堂门外的花若语站在中心广场的音乐喷泉旁边，一脸疑惑地看向身后正朝着自己跑过来的黑发少年，金色的阳光洒在少年的刘海上，泛起一层耀眼的光晕，一下就将少年那张清秀的面容衬的有些模糊。

“我们就把亚伦先生放在那边真的好吗？他看起来情况有些不太对唉。”

“说出那样的话我也没办法继续在那里多呆吧，不然看上去很像是来砸场子的。”

对着眼前的少年微微一笑，花若语双手背在背后，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看上去完全没有刚才在礼拜堂内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呃，这倒说的也是，虽然我不信宗教，但是若语你刚才那个样子确实很吓人，而且对于亚伦先生这种信徒来说，有些话的确说的过分了些。”

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墨夜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微笑，似乎在想怎样委婉的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但是说出来的话效果似乎并不太好，花若语在听到后神情还是黯淡了一些，少女双手交叉，不停地捏着自己的手指，脚尖还不停地在地上重复地画着圆圈。

“墨夜你，也觉得我说的是错的吗？”

一边的喷泉水柱高度此时随着少女的话音而放低了一些，少女低着头，站在阳光之下，表情显的有些窘迫，即使是不远处唱诗班高声歌唱的赞美诗也没办法把花若语的情绪给重新调动起来。

“即使是刚才听过我说的那些话，你也依旧认为犹大是应该受到惩罚的叛徒吗？”

缓缓抬起头，少女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一双水蓝色的眼睛中仿佛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一样，刺目的阳光穿过少女透彻的眸子，在不经意间折射出一个让人难以察觉的弧度。

“呃，我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

变的有些不知所措，墨夜往前踏出一步，脸上尴尬的神情变的更加明显，少年想要拍拍少女的肩膀，但是动作终究还是做不出来，伸出的手也只能僵在半空中。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想给这位英雄正名，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呃，其实吧，若语，你在某些方面还是做错了的。”

少年的话音刚落，花若语的动作就在此时完全僵住，眼中带着一丝不敢相信，花若语只是站在原地用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着墨夜，少女的手死死捏住胸口的位置，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做错了？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把历史的真相告诉一个一直被愚弄的人而已。”

“但是若语你却忽略了这个被愚弄的人的身份哦。”

终于下定了决心，墨夜还是将手往前伸了出去，手掌轻轻地放在花若语的肩膀上，少年的嘴角此时挂着的是一份温柔的微笑。

“唔……”

“像是一下就被噎住一般，花若语的脸上瞬间就露出了一阵难色，少女稍稍低下自己的脑袋，只是粗略思考了一下，她那个聪明的脑袋很快就明白了少年的意思。

信徒，亚伦是一名虔诚的宗教信徒，这就是花若语没有考虑到的错误所在，作为一名信徒，亚伦需要考虑的仅仅是如何让自己的精神得到寄托，这就已经足够了，至于了解到其他的真相，对于这个男人来说，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看来你明白了啊。”

察觉到了花若语脸上的表情变化，墨夜也似乎变的轻松了一些，少年长出一口气，然后就抬起头看向身后钟塔上的那个巨大的噬身蛇十字标志，巨大的金属制成的蛇头在眼光的照射下不断往外反射光芒，看上去就充满了宗教特有的那种仪式感。

“说到底，宗教之所以为宗教，不过是因为它迎合了大部分人内心的空虚而已，掌握人心的武器，这就是宗教的一种本质，对于我们这些局外人来说，其实没有必要叫醒这些装睡的人的，不是吗？”

“可是……”

往后退了几步，花若语此时也顺着墨夜的视线抬起头看向那个头顶的噬身蛇十字标志，这个象征少女一点都不陌生，但是现在只是站在这下面看着它，还是让花若语觉得有一种天然的距离感。

“我只是很不喜欢他们去侮辱犹大这种真正的英雄，明明他们自己才是被拯救的一方，却摆出那样一副救世主的姿态，反抗神的人就只能得到这种下场吗？”

声音已经低的只有自己才能听见，不知道花若语是不是在试图说服自己，少女的心里此时一点都不平静。

“所以我没有说若语你的反驳内容做错了什么啊，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用那样的形式去做，那样其实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收回了自己放在钟塔上的视线，墨夜重新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少女，“你不仅不能改变整个宗教对于犹大的看法，还让一个无辜信徒的寄托彻底破碎，这样的结局一点都不好。”

“唔……”

听到墨夜的话，少女只是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位置，此时此刻，一长串的蚂蚁队伍就在花若语的视线中徐徐走过，小小的虫子们此时搬运着比自己大了无数倍的食物，虽然步伐显的有些摇晃，但是这条黑色的搬运线依旧有条不紊的工作着。

世界上有无数的人就会有无数种活法，他们中，有的会选择苟且一世，偏安于幻想构造出的一个小角落里，做着永远也实现不了的美梦，但是有的，又会举起旗帜，对着这个残酷的命运愤然宣战，试图搏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纵使是不同的活法，但是他们依旧有着一个共同的名字，人类。

反抗，妥协，这两个截然相反的抉择其实都不过是人类这一种小小蝼蚁的不同表现方式而已，有时候，大家都是懦夫，但有时候，大家又都是勇者，无常的命运又有谁能说的准？对于那些选择了不同活法的人，其他人能做的不应该是对其嗤之以鼻，更多的，应该是表达理解，去顺应他们的生存方式，因为他们，也不过是你自己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而已。

“Bad ending啊，真是不喜欢听到这个词。总是会让我联想到不好的事情。”

抬起头，少女看着头顶那片蔚蓝的天空，就在望不到头的天际线那边，云卷云舒，变化无常，一边的喷泉此时已经到达了最低点，翻滚的水花也不带一丝力气。

“真是的，活着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要反抗的过程那么艰难，还要去顾忌那么多细节，这次好像真的做错了啊，也不知道亚伦先生会不会记恨我，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让他一蹶不振那我可就真是个大罪人了。”

“这个我想若语你不用担心哦。”

“嗯？”

发出一阵带着疑惑的声音，花若语收回视线，歪了歪脑袋，看着墨夜的那副样子表示并不是很明白少年所说的意思。

“哗啦！”

冲天的水柱在此刻完全释放出来，旁边的音乐喷泉在到达最底端后再次开始爆发，一下就到了之前从来没有达到过的高度，漫天都是湿润的水汽，一下就浸湿了少男少女的皮肤，不远处的唱诗班此时也已经到达整首赞美诗的高潮，高昂的语调带着一份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冲云霄。

“不用担心？为什么？我明明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对唉，若语你做的的确很过分，我那个时候还真庆幸站在你对面的不是我。”

少年的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份温柔的笑容，墨夜的视线往下挪移，很快就到了地上连成一条黑线的蚂蚁大军上，少年缓缓蹲下，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拨弄了一下黑色的队伍，弱小的蚂蚁瞬间就被来自少年的力量掀的人仰马翻。

“但是啊，我想不管是如何过分的遭遇，最终也总能得到解决的吧。”

“呃……”

“人这种生物，你可以折磨他，但你永远不能摧毁他，现在的我，即便是当初遭遇了那场恐怖的火灾，现在却依然活的好好的，并且还邂逅了那么多善良的人，不要一直在一个地方消沉，生活总会给你奖赏的。”

少年的瞳孔中，倒映出的是儿时的那间孤儿院，脸上还带着稚气的伙伴们此时正围在坐在扶椅上的婆婆旁边，老人那个满是皱纹的脸上，此时是带着鼓励的微笑。孤儿院的那根大树被清风吹拂着，立刻响起一阵树叶的婆娑声。

“所以啊，若语，我想你并不用去担心这种事情，作为人类的一员，他应该还没有脆弱到那种程度就会被打败，因为人类——“

少年重新抬起头，将目光投向眼前这个一脸疑惑的少女，刚才被墨夜掀翻的那只蚂蚁此时也已经重新翻好了身，只是轻轻晃动了一下那对黑色的触角，很快，蚂蚁就继续搬起身边掉落的食物，然后晃晃悠悠地回到黑色的大军中。

“——是最顽强的蝼蚁。”

一边的钟塔此时已经敲了四下，悠扬的钟声从奥林匹斯山的山巅出发，一直蔓延至山脚，阳光在此时也开始往西方倾斜，金色的阳光斜照在少年的半边脸颊上，将墨夜的笑容彻底融化在温柔的阳光中。

“噗嗤！什么啊，原来墨夜你也会像安老师一样做这种说教的吗？”

一下子没有绷住，花若语站在少年的面前发出一阵嗤笑声，笑容在此时重新回到了少女的脸上，捂着自己的肚子，花若语看着眼前的墨夜，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不得了的东西一样，笑个不停。

“呃，早知道你是这种反应我就不会费这种力气了，说回来，刚才在礼拜堂那边你表现的一点都不可爱。”

“哪里不可爱了，我说出的那些《圣经》原文那么准确，不觉得很帅吗？”

“是是是，比学习当然还是你强，我可比不上，毕竟我脑子里也只装了几本闲书的知识。”

从地面上缓缓站起身，墨夜无奈地摇了摇头，花若语能够恢复平常的这种样子，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说到底，你还是个笨蛋嘛，对了，你这个笨蛋，到底有没有把我说的关于犹大的知识听明白？要记住哦，犹大可不是什么宗教口中的恶魔！他是英雄！”

“是，我的花大小姐，不过我本来就没有觉得他是恶魔嘛。”

“唉？真的吗？”

发出一阵惊讶的声音，花若语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眼神看向墨夜，似乎对于少年的话语中的真实性表示疑问。

“真的啊，可能那些教徒看的更多的是犹大恶魔的那半边吧，但是我进来看到那个雕像的时候，看见的更多的却是天使的那半部分，说回来，为整个人类而反抗，的确很像是天使才会做的事情。”

行走的脚步缓缓停住，此时此刻，在花若语的眼中倒映处的这个少年，正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边露出一副赞叹的表情，看着这样的少年有些发愣，花若语瞬间就呆在了原地。

“唉？若语，怎么了吗？我有说错什么吗？你居然露出这种表情。”

“唔姆。”轻轻地摇了摇头，花若语低下头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随后，就对着墨夜那边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

“这次你这个猪头笨蛋说的很对！“

少女的笑容展露在少年的视线中，最终和周围徐徐吹过的秋风一起，飞向了山巅之上的天际线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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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大人！你是不是应该给我解释下这个奶牛怪的来历！”

“臭丫头，说谁是奶牛怪呢，我看是你自己发育的太差了吧！”

此时此刻，位于皇后区的源家化工厂之内，穿着一身浮世绘和服的源镜月夹在两个女人的胸部之间，显的格外尴尬。属于斯嘉丽的绿色以太和属于源秋叶的红色以太此时将整个办公室都给填满，看上去就像给整个空间蒙上了一层雾气一样。

以太之间的交锋摩擦出了点点的火星，将整个房间内的温度都给点燃，能量的碰撞发出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不停地刺痛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呃，少爷，您没事吧。”

在源镜月的正对面，一个穿着绿色和服的少女躲在房间的墙角瑟瑟发抖，犹豫着往前伸出一只手，但是随后，在掠过的以太的威胁下，少女最终还是只能作罢，虽然很想过来帮助这边被夹住的少爷，但是作为普通人的她在面对以太的时候，更多的还是只能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找个角落然后躲好。

“呃，夏树，我没事，不用担心，你自己在那边藏好就行了，记住不要受伤哦。”

冲着绿色和服的少女摆了摆手，源镜月露出一抹苦笑，随后，男人抬起头看了看正在自己两边疯狂对骂的两个女人，源秋叶那副泼辣的模样完全不像他平常熟悉的样子。

“你这种胸大无脑的女人有什么好的，一天到晚在那里搔首弄姿，也不知道勾引谁呢！”

“那小妹妹你那个平坦的像马路一样的胸部就很好咯？说起来我确实比不了，毕竟我做不到年纪轻轻就拥有一个飞机场。”

“啧，橘守部这家伙到底还是有经验的，难怪在下面那样提醒我，说回来我是不是错怪他了？这种对骂一般人夹在中间谁受的了啊。”

一边忍受着耳边响起的两个女人尖细的嗓音，一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源镜月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乖乖地坐在榻榻米上，这个年轻的源家当家此时此刻，终于深刻地认识到了女人这种生物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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