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开始成为冒险者（六）

金雀亭相比于艾格鲁记忆中的旅馆要显得豪华一些，这100年来多了一些新奇的物件，但还远远达不到能作为观光打发时间的程度。

艾格鲁下到一楼，由于现在还是白天也不是用餐高峰期，店内没有多少客人。不如说现在这个时间来预约住店的他们反而很少见。

之前看店的少女仍在柜台那里，看到艾格鲁下楼之后，用作为店员的职业微笑相迎。

“房间找好了吗？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我的……”

正当艾格鲁想说“我的同伴已经睡下了”这句话的时候及时停住，犹豫了一下，随后改口道：

“我的妹妹已经睡下了。”

出于报复心理，艾格鲁对少女宣称蕾依是他妹妹。

“那位漂亮的女性是您的妹妹啊。”

“没错，虽然她可能会不承认，不过那是因为我们最近在闹矛盾罢了。”

连退路也给她封死了。

其实两人不管是作为兄妹还是姐弟都完全不像，但也不是少女该多管的事，只能露出困惑的笑容。

总之艾格鲁先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虽然下来是下来了，但要干什么打发时间还没有决定好。本来艾格鲁的人生就没有包含着多少娱乐，无所事事的状态对他反而是一种煎熬。要说最单纯明快的方式就是找人聊天了，然而生前一直独来独往的他并没有熟练掌握和别人长时间交流的社交技能。

“那个，艾格鲁先生是冒险者吗？”

最终还是由少女先向艾格鲁搭话了。

“是这样没错，今天才去申请的，真亏你能看出来啊。”

每个冒险者为了表明自己的身份，都会将表明冒险者身份的挂牌戴在身上显眼的某处，而现在艾格鲁他们要到明天才能拿到挂牌，所以少女无非是觉得叫“艾格鲁”的人不是冒险者会很奇怪吧。艾格鲁如此猜测。

“我们旅馆本来就有很多冒险者入住，久而久之我就能区分冒险者和一般人了，只是在我看来你们正好散发着冒险者的气质而已。”

“这、这样啊。”

艾格鲁对自己的被害妄想感到有些惭愧，而且被少女说自己有冒险者的气质感觉并不坏，甚至想称赞她几句。

“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

而在下一刻，少女立刻收敛起了笑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悲伤的事。

“为什么艾格鲁先生会想要成为冒险者呢？明明是一份什么时候丧命都不奇怪的工作。”

成为冒险者的理由形形色色，但不管有什么理由也不是别人应该插嘴的话题。但看到少女那样的神情艾格鲁却无法那么想。

“真心话和表面话你想听哪个？”

“真心话。”

“因为没钱，为了生存除了成为冒险者或者犯罪者没有其它活路。”

“可是我刚才看你拿着的钱袋不像是没钱的样子啊。”

“那是她的钱。”

这个理由在现在似乎不怎么适用，至少在100年前，艾格鲁就是仅仅因为这个理由才成为冒险者的。

“谁一开始都不想干这种和危险相邻的工作，但是为了生存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一份正当工作可以选择的权利。”

如果没有冒险者这份正当职业，也许当初艾格鲁就只能成为危害社会的犯罪者。因为一些原因，艾格鲁曾经所处的环境要比现在要残酷得多。那个时候的他除了“活下来”以外不做他想。

“那么表面话呢？”

“这种事总得有人做吧，如果没有冒险者的话不少人会被魔物夺去生命，光靠国家的防范力量实在有限。所以我成为冒险者是为了保护人民，这就是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了。”

事实上肯定有不少冒险者就是怀着这样单纯的动机也不奇怪，但至少艾格鲁绝不是那样的人。如果没有好处他才不愿意去管其他人的死活，甚至觉得自己没有报复社会已经很仁慈了。

“确实冒险者是个很伟大的职业呢，不管动机如何，至少在做的事是保护别人。现在想想要是100年前塞尔塞斯城没有勇者的保护，也许我根本就不会诞生到这个世界上来了。”

“啊……冒险者做的事是很重要没错，但也没必要把个人的功绩夸大化。那个时候就算没有勇者，也会有其他冒险者挺身而出吧。”

“诶？艾格鲁先生不太认同勇者的功绩吗？明明和他同名。”

就是因为是勇者本人才敢这么说的，当然这种话艾格鲁不能说出口。

“总之暂且不提勇者的事，那个……”

“叫我艾米娜就行了。”

不太习惯询问别人名字的艾格鲁暗自感谢艾米娜的体贴。

“艾米娜小姐是对冒险者有什么看法吗？听你的语气总觉得你是不希望我成为冒险者。”

“倒也不是对冒险者有什么看法，只是因为这是一个危险性最高的职业不是吗？”

“我不否认。”

不管现在的新人保护制度做得有多好，冒险者的伤亡也不可能会是零，隔三差五因为大意或者什么原因身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就是所谓的冒险者。

“昨天还活蹦乱跳的人，到今天突然就传来了死讯，这也太令人悲伤了。尤其是跟自己生活中有关的人如果哪一天突然消失了，那种空虚的感觉不论过多久都习惯不了。”

看来艾米娜是经历了认识的人突然身亡这种事情，也难怪会产生“是不是不当冒险者就不会发生这种悲哀的事”这种想法。而经营旅馆这种需要经常和冒险者接触的工作怕是以后也还是会频频遇到这种事，要是一次次都去介意的话也太跟自己过意不去了。但单纯奉劝她认清现实未免也太冷血了一点，艾格鲁挤出自己贫瘠的社交经验烦恼到底怎么回应她才好。

“对不起，我好像说了一堆打击你们志气的话。”

艾米娜才意识到这种话不应该跟刚成为冒险者的艾格鲁说。

“无妨，至少我可以跟你保证要离开至少也会打声招呼。”

听到这话艾米娜微微一笑。

“艾格鲁先生真是温柔，即使知道是安慰话我也很高兴。”

艾米娜当成艾格鲁是在安慰她，但艾格鲁却觉得自己的想法不过是基本的礼仪，哪有什么温柔不温柔的。就算说会发生什么意外情况，自己想死都死不了。

“算了，顺便能问一下你认识的冒险者是怎么死的吗？我想以此为戒。”

难得和艾米娜之间展开了话题，以为正好可以打发时间的艾格鲁就顺着话题问了下去。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本来几个月前有四个组成小队的冒险者住在我们这里，四个人还都是白银冒险者，因此我对他们一开始的印象比较深刻。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在某一天外出执行什么任务，结果只有一个人回来了。之后我们才得知，其余的三个人都被魔物杀害了，似乎是遇到了他们从未遇到过的强大魔物，唯一幸存下来的那个人是在同伴们的拼死掩护下才逃了回来。之后我听说那个白银冒险者再也没有接手讨伐魔物的任务，终日无所事事，酗酒消愁，好在最近又好像找到了新的工作一样精神状态变得好一些了。”

从未遇到过的强大魔物这个情报引起了艾格鲁的兴趣。

“那个杀掉他同伴的强大魔物是什么你知道吗？”

“连幸存下来的冒险者本人都搞不懂那是什么，我当然也不知道。不过在某天夜晚我听到醉酒的他描述了一下那个魔物的外貌特征。记得是什么‘披着人皮的怪物’，‘外貌像一个少女’，‘浑身散发着不详的气息’，‘没有血色的惨白肤色’。而那个白银冒险者在描述那个魔物的外貌的时候依然感到十分害怕，他到底经历了多么可怕的事情真的是难以想象。”

（原来如此，是魔人啊。）

在魔物的分类中，最强的魔物当属魔人，即为人型魔物。它们仿佛是完成了生物的究极进化一样不仅有着和人一样的思维，战斗能力上也处于主宰一切魔物的地位，比起区区白银冒险者强得不是一点半点。曾经健在的魔王就属于人型魔物，更是怪物中的怪物，如果当时的艾格鲁没有得到圣剑艾洛刻珀斯的力量很难对他造成伤害。

（话说“浑身散发着不详的气息”以及“没有血色的惨白肤色”……）

仅从这两点特征来看，艾格鲁的记忆里正好有对应的存在。当初没能杀掉她所以100年后仍然活着的可能性也不是很低，但现在的冒险者竟然不知道人型魔物也就是说她这100年来基本销声匿迹导致冒险者都忘记了她的存在，为什么现在又开始活动了？

总而言之看来有必要向那个幸存的白银冒险者问清楚一些细节，这么一来待在这里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那个白银冒险者现在还住在这里是吧。”

“是的，不过今天他一大早就出去了，按照以往的惯例天黑之前就会回来。”

“那我就在那边等着，要是他回来了麻烦跟他说一下我有事找他。”

“啊，好的。”

没想到能和艾米娜的对话中得到如此有意义的情报，艾格鲁满意地结束了话题。

此时正好门口有人进来，为了不打扰到店里做生意，艾格鲁自觉地朝角落走去。

“啊，爸爸，你回来啦。”

看来是这家旅馆的主人回来了，果不其然艾米娜只是临时看店而已。

进门的是一个留着整齐胡须的中年男子，他看到艾米娜后径直朝着柜台走去，脸上的表情有些严峻。

“怎么了？”

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的艾米娜如此问他。

“地下迷宫出现了未知的魔物，已经死了很多人，现在城内的士兵和冒险者正在全力排查，今天没什么事尽量不要外出。”

听到店主在讲地下迷宫的事，艾格鲁立刻竖起耳朵倾听他们的对话。

“不会吧，我听说地下迷宫不是很早之前就被封锁了，很多年没有出现魔物了啊。”

“但结果就是出现了，有很多幸存的目击者，就是现在还没搞明白魔物的入侵方式，所以还不能通知全体民众，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好吧，但为什么要特意把你叫出去呢？难道这件事和爸爸有关吗？”

“应该说是和我们旅馆有关吧，被迷之魔物杀死的人里有一个白银冒险者，士兵让我去确认是不是我们店里的客人。现场真的很惨不忍睹，我去的时候花了好些时间才确定确实是住在我们店里的白银冒险者。”

“白银冒险者……”

正好刚才和别人谈到他，因此艾米娜自然而然地瞄了艾格鲁一眼。

“难道是他？”

“没错，是那个叫格朗克的男人。”

一时间艾格鲁没反应过来那是谁，他可不记得在地下迷宫接触的人里有白银冒险者。

（等等，莫非是……）

他接触的人里没有白银冒险者，但想起蕾依召唤的冰晶兽好像在他赶去迷宫最深处之前干掉了一个看门的冒险者。那时候蕾依很快就出来和他汇合了，因此没有时间去查看那个尸体。

（原来是他啊。）

艾格鲁懊恼地捂住额头，要是知道那个冒险者掌握着对他们有用的情报就留他一命了。

“为什么格朗克先生会在地下迷宫呢？爸爸你知道些什么吗？”

“……有可能是在执行什么秘密的任务吧，他是冒险者，被魔物杀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艾米娜的父亲在回答之前产生了一丝犹豫，艾格鲁猜测大概他是知道那个白银冒险者在干什么，但判断不应该告诉自己的女儿。

“总而言之，最近城市会加强戒备，会有很多士兵和冒险者巡逻，最好控制外出，也不要单独去偏僻的地方，懂了吗？”

“嗯。”

艾米娜带着一副忧郁的面容点了点头，又有住在他们旅馆的冒险者去世了，想必她心里不会好受吧。

事实上，杀害了那个白银冒险者的罪魁祸首偏偏正住在他们的旅馆里，真是造化弄人。艾格鲁默默上楼，暗自决定还是尽量不要和艾米娜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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