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6 空白

几日后，炼金学会的会议室中。

“你看起来真的很狼狈啊。”

会长带着猥琐的笑容，为许笙斟上一杯葡萄酒。

“医生嘱咐我不能喝酒，喝酒的话会我会一命呜呼的。”许笙斜眼看过去，用左手推开那杯酒。

他坐在轮椅上，右手缠着厚厚的绷带再吊在脖子上。这货的左眼也戴上了白色的眼罩，仅有的那只右眼困倦到合上就能立刻睡着。

“那真是可惜了，”会长杵着拐杖，从座位上站起，“你回得来就好。按照常理来说，你的这些伤会在一天之内愈合——但是已经过去了几天了，你也仅仅处于保住了腿脚的范围。”

“大概是因为......”许笙顿了一下，“时间裂缝吧。”

“裂缝消失了，对吧？”

“是的。你问这么多烦不烦啊，具体情况我已经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再问我也不大清楚了。”许笙沉默片刻，“我很想问一个问题——”

“请讲。”

“那只怪物发出去的广播，那个怎么办？”许笙忧心忡忡地问，“我听过很多个宇宙社会学的版本，但无论是哪个......这么早暴露自己的位置，总不会是一件好事。”

“那个完全不是问题。至于原因，我来请另外的人为你解答吧。”会长张开双臂，拐杖甩了一圈，“上菜上菜！”

巨大的屏幕从离桌子不远的地面爬升起来。鬼知道为什么，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从这个会议室的地下凭空出现在地面上。

黑暗的屏幕在闪烁了几下后，显示出了清晰的图像。

那是一个蓝发的少女。她正一言不发地看着屏幕外，眼中既没有悲伤也没有快乐，只有死水一般的沉寂。

许笙差点从轮椅上摔下来：“这、这、这......”

“还记得吗？”会长点燃一根雪茄，用手扶着许笙的肩膀，“她的神经系统受损了，所以需要一些芯片去辅助她的思考。”

“妈的，我们来沥青一下思路，”许笙用左手把会长的手按住，“老子在船上遇上了一个需要英特尔固态硬盘来补全神经系统的怪物，而你们把她掉落的那些芯片给收集了起来？然后就他妈的造出了这个一脸色气像是AV女优一般的人工智能？”

“为什么是一脸色气呢？”会长吞云吐雾一口。

“就是这种一脸高冷的表情，才能带给人反差的**啊！！现在的年轻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吗？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内心却是快来吧快来吧——”

“好好好，算我输了。但是，她也不是什么人工智能——”

“等等，别开始解说。我记得的话，那些固态硬盘不是已经变成BBQ烤肉的级别了吗？烤成全熟了你确定还能用？”

会长比出一个大拇指：“你得相信我们炼金学会的逆向工程。那么多年的技术不是白偷的，只要给我们一架战斗机残骸我们就可给你升级搞出一个黄金至尊发烧升级版！就算是烧成灰了我们也能从里面刨出有用的东西！”

说得也对啊。等等，为什么感觉你是在说某个流氓国呢？你们的逆向工程全是找兔子学的对吧？

会长继续说道：“我们收集了那艘船上掉落的硬盘，进行了艰苦的逆向工程后，我们发现，那些硬盘中似乎残存着一些外星人的逻辑程式。”

“就是我眼前的那玩意儿？”

“是的，”会长感叹，“越美丽的东西越难掌控。我们在固态硬盘中发现的逻辑程式加起来也只有135GB，一连接上电脑，她就开始自我繁殖并瞬间扩张到了上万TB的规模。我们果断地切断了这台电脑与系统的连接，才防止了她控制整个炼金学会。”

“你们应该销毁掉这家伙，”许笙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人道主义毁灭，以绝后患。”

“她有我们想要的东西，但是她完全不回答我们的任何问题。”

许笙耸肩：“你凭什么认为我能让她开口？”

“等候你多时了，许笙先生。”蓝发少女毫无征兆地开口了，“今天天气不错啊。”

“看吧，我说了，你能让她开口。”会长一脸玩味的表情，“把她一起搞了，怎么样？”

“只要你见过她的触手就会对她没兴趣了，一边去。”许笙把头转向大屏幕上的蓝发少女，“你还记得在马里亚纳号上的事情吗？”

“我只记得，是你打败了我。”蓝发少女的话语有点断断续续，“资料库损毁，无法加载全部内容。”

会长用肘子捅了捅坐在轮椅上的许笙：“问她问题。”

“你的同胞怎么还没来接你呢？”许笙用左手头，戏谑地看着蓝发少女。

“你想必也明白了吧，那条广播根本没有暴露地球的位置。我将地球与周围三十颗恒星的相对位置进行标记，希望我的同族能够找到这里。”

“结果呢？”

“我使用的数据，引用自我所记忆的【星区图】。我测算了我沉睡的时间，根据冰层的深浅，我认为我至多沉睡了三万年——但是我错了。”

许笙咳了一声：“你的确只沉睡了顶多三万年，但是你困在了一个时间的循环中。”

“三万年根本不可能带来星区图的大尺度改变。但是，我在电脑中自我复制时查询了一下，我所记忆的星区图与你们现在实际的星空完全不同。每一个距离参数都是完全错误的，我所标记的三十颗恒星甚至只有一颗在这个时代存在。”

“这么说......你到底睡了多久？”

“三万年。”蓝发少女的表情不知为何肃穆起来，“但也不是三万年。”

会长插话：“也就是说，你在逃难的时候......来到了另外的时间？”

“是的。”

“你为什么......会来到这个时间？”

“空白。”

“空白......是什么？”

“本来应该存在的记忆参数，因为某些不明原因丢失。很抱歉，我根本没法记起，所以也不能告诉你们。”

“你是逃难而来的吧？你连自己为什么逃难都忘记了吗？”

“空白。”

“告诉我啊，你为什么要逃难？？！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你会选择跳进时间中去躲避？？”会长握住拐杖，手上绷起无数青筋，“快告诉我！！不然老子马上把你人道主义毁灭！！”

许笙对着会长使了个眼神，摇了摇头。

“喂，我不知道该怎么叫你，”许笙朝屏幕喊道，“你是从未来回来的，还是从过去跳转到这里？”

“我所标记的三十颗恒星中，唯一存在的J1738A11，本应是颗超新星，”蓝发少女停顿片刻，“在这个时代，它还是一颗青年恒星。我的同族根本不存在于这个时代。”

“最后一个问题了，也是我旁边那家伙很关注的一个问题，”许笙摇着轮椅向前，来到屏幕下，“既然你们那么先进，是什么毁灭了你们？”

“你真的确定要听吗？”

“是的，我很肯定。”许笙没有抬头去看屏幕，。

“你们没有必要知道。谁最后都会面对的。”

“我们最后也会面临那样的结局吗？”许笙轻声问，“人类也会像你们一样灭亡吗？”

“一定会的，人类会像我们一样灭亡。无论你们前进到何处，无论你们逃到哪里，无论你们是否和我们一样自以为是地取得了再多的成就——也都会面临相同的结局。”

“那请不要让我们糊里糊涂地死掉吧，告诉我们，究竟是什么毁灭了你们，换言之——究竟是什么会毁灭我们？”

少女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许笙都以为她死机了。

会议室里安静极了，只能听见电脑排风扇的声音。

沉默。

沉默。

沉默。

蓝发少女终于开口了。

“【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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