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7 命运

这种白忙活了半天的感觉真的非常糟糕，半艘船的人都白死了。

大家像小丑一样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目的白忙活了半天，结局像是耳光子一样狠狠抽在许笙脸上。

真是糟透了。

许笙坐在轮椅上，用半边身子靠着咖啡馆的砖墙。

“艾伦，老样子，咖啡放四勺糖——记住，四勺糖，别想偷工减料欺骗消费者。”

艾伦提起电热壶，迟疑了一下：“你的左眼......怎么了？那天一起回中国的时候，你的左眼并没有受伤啊。”

“谁知道呢？”许笙用左手理了一下右手的绷带，再摸了摸左眼上的眼罩，“做手术处理我的腿时，那只眼睛突然就开始流血了，之后什么也看不见，指不定就这么瞎掉了也说不定。”

“怎么......怎么会这样？”

“嘛，别紧张嘛，”许笙挺直腰板，“老夫身体还是挺好的。”

艾伦也笑了：“也对。是你的话，一定没有事情。”

水流在陶瓷的杯壁上冲刷出圆润的声音。

艾伦把冒着热气的被子递到许笙面前的桌子上：“对了，我去了一趟莫斯科。”

“莫斯科？”

“是的，莫斯科。那个女人的葬礼。”艾伦的眼神黯淡起来，“看着她女儿哭得天昏地暗，我很想去安慰一下，但是又不敢，也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安慰。”

那个穿着西装的长发青年打着伞，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望着棺材旁那个伤心的小女孩。之前他只见过她一次，在宽大的手机屏幕中，小女孩开心地朝着她母亲笑着。

雨仍然在下着，莫斯科曾经阳光明媚的草地也被泪水打湿了。

他怯懦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却又缩了回去。

“你说啊，许笙，”艾伦看向窗外，“如果她知道是我杀了她的妈妈，她会怪我吗？”

“不属于自己的过错，根本没有必要扛到自己身上。”许笙抿了一口咖啡，“一个人根本没有能力承受那么多东西的。”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艾伦叹了口气。

“不懂就不懂罢！放下这个问题，这杯咖啡根本就没有放糖好不好？”许笙不满地抱怨，“顾客就是上帝，你们资本家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啊！”

“咖啡不放糖难道不是真理吗？”他收起阴郁的表情，笑着走出门去，“静下心来享用吧，只有认真品位才能品出咖啡里的味道。”

咖啡馆里安静下来。

许笙望着眼前那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很是尴尬地侧着身子去够旁边那个桌子的方糖。

只有在这种时候，许笙先生才会意识到自己在浩瀚的宇宙中是多么渺小的存在——他特么连方糖都够不着。

一只白皙的手端起了盛着方糖的盘子，递到许笙面前：“糖分过多会导致心脑血管疾病。”

这声音听起来真的很熟悉。

但是又很陌生——感觉就像是每天在你家背面叫卖油条豆浆的大叔大婶们，你听到耳朵起茧了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在那里叫喊。

许笙抬起头。

米色的长发飘在冬末的风中，蓝色的眼睛像是高原上的湖泊。

少女坐在桌子上，裙子下套着黑色丝袜的长腿轻轻晃着。

她将一颗方糖打开包装，含进嘴里：“好久不见。”

许笙的后背上冷汗直冒：“好久......不见。话说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薇拉？”

“家人朋友还好吧？”同桌很默然地做着无所谓的日常回答。

“很好......话说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从窗子翻进来的，那样比较省时间。”薇拉跳到地板上，靴子的后跟在地板上蹬出闷响。

“你到底......为什么会来这里？”

许笙已经打好算盘了。这个疯婆子十有八九是过来找茬的，提供一些艾伦和他不清不白的照片给校园论坛，用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恶劣方式彻底摧毁掉许笙的存在意义。

“听说你有女儿了？”

“噗——”许笙一口咖啡喷在桌子上，“我的神啊求求你！你是怎么晓得的？”

“偷拍。”薇拉从包里掏出一个卡片相机，“那孩子似乎很粘人，一直跟着你的女朋友不放。不过说实话，她那么可爱，除了那双凶光毕露的眼睛，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像你。”

照片上的那个熊孩子......趴在一脸抗拒的艾娜身上，很安心地眺望着街道的边际线。艾娜提着一个装满青菜的塑料口袋，晃悠悠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所以说，你还真TM是来敲诈我的？”

“当然，不像你也是应该的——因为炼金术的人造灵魂本来就不应该长得像制造者。”

咖啡勺砸在陶瓷的橡木的桌子上。

“你、你、你......”

薇拉收起卡片相机：“我知道的可比你多。”

“你、你、你......”

薇拉的语气软了下来：“其实我的要求也很......很简单。”

她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问道：“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好吗？”

不等许笙答应，她就用手捧住许笙的脸，凝视着呆滞的许笙。

她看了很久，许笙也干瞪着眼睛注视着那张北欧风情的脸，睁到眼睛都痛了也不敢闭上。

薇拉轻轻放开了手，脸部肌肉在很明显地痉挛——她接着后退几步，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喂喂！你脸上长痘痘了你知道吗！”许笙扯着嗓子对窗外喊道。

那个女孩背对着她，没命地跑着，像是在逃避什么。

她在逃避什么呢？

她在逃避——什么呢？

许笙不知道。他也只能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疯婆子像个走丢的小女孩一样伤心地跑开。

从那个女孩出现，一直到她逃走，许笙都是完全摸不着北。

“搞些什么啊。”许笙拆开方糖的包装，丢了整整四块进咖啡里。

他喝着咖啡味的糖水，看向天空中的云朵。

——不久前——

炼金学会的地下会议室。

等到会长离开了，许笙才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问大屏幕上的蓝发少女。

“喂，你之前给我说的那个什么轮回里挣扎的......是什么玩意儿？”

“信息检索不能。”蓝发少女淡淡地回答，“但是凭借我的理解，当时的【我】所说的这句话，应该是字面意思吧。”

“哦。”许笙摇着轮椅离开，防爆门为他缓缓打开。

“期待我们的再会，打败了我的人啊，”蓝发少女的声音高亢起来，“请给我展示吧！一个为了命运而诞生的人，将会如何反抗命运呢？”

防爆门合上，一切归于黑暗。

“将会如何反抗命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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