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3 焰与镜

许笙从黑暗之中醒来。

熟悉的配方，不变的味道，那种比回家道路还要熟悉的套路瞬间就暴露了他目前的状况——

这又是他的意识世界。

神话传说中的恶魔，邪恶的堕天使，没用的高中生，亲爱的许笙先生，在几个天使的威压面前不争气地晕倒了。

能记住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正切点燃了手中的剑，像是女战神一般向前走去——

然后他就觉得浑身绵软无力，按照熟悉的剧本昏睡过去。

好的，整理一下思路。

完全整理不出。

他颓然地躺倒在了地面上，沉浸在意识世界的一片黑暗中。

“我说啊，你就不能稍微争气一点吗？”

伊莉雅走进他的视野中，恨铁不成坐到他的小腿上。

说实话，她真的过于瘦弱了，臀部的骨头很不客气地碾在了许笙的腿骨上，疼得他龇牙。

许笙打破寂静：“你好沉啊……”

“别岔开话题！被几个小混混给吓晕过去是什么情况？”

“喂喂那可是天使啊……穷凶极恶的兵器！一只可以毁灭一个小型国家！”

“你不也是堕天使吗？”

虽然你现在寄宿在我的身体里，但是这样的立场不大对劲吧。

“你见过这么弱鸡的堕天使吗……”

伊莉雅干脆抓住许笙的衣领，像是洗衣机甩干那样前后摇晃许笙：“别露出这种怂货的表情了，你可是要成为救世主的男人！拿出一点尊严来好吗？”

尊严？

呵。

呵呵。

呵呵呵……

“没关系的，丢掉了还可以买，超市里五元钱一盒。”

伊莉雅就像在看不争气的儿子：“那我的尊严要怎么办呢？你帮我一起买回来吗？”

怎么办？

“那就买两份好了，十元钱也不贵，说不定还有券可以领。”

指不定还会是买一送一。

“拉倒吧！”伊莉雅松开了许笙的衣领，将手环抱在她贫瘠的胸部面前，嫌弃地说道，“从来都不会考虑我的感受。虽然我是一个观众，但我的一部分已经进入了所谓的【戏剧】里，你觉得不丢脸的事情，我会觉得很难为情的。”

“这也没法怪我啊。要不下次再遇到相同的情况就换号，你替我上？”

“别傻了，我们之间的思维纠缠程度离换号还差得远，”伊莉雅把食指点在许笙的额头上，“我尝试一下可不可以帮你迅速地醒过来。”

“等等，我的身体目前在哪里？”

“总之是个安全的地方吧？”

她话还没有说完，黑暗的世界中就传来蛋壳碎裂的声音。

黑暗的墙壁打开了一道缝隙，强光肆无忌惮地涌入，在镜壁上继续攀爬出碎痕。

就像一个溺水的人从水里被拖起来一样，许笙很艰难地睁开了眼，然后大口咳嗽着。

查尔斯的脸近乎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额头上的皱纹好像可以夹起一根铅笔。

“小老弟，你醒啦？”

别用这种事后的语气来问候啊魂淡。

“师兄……我在哪里？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许笙撑住有些温热的木质地板，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他大概在一个道场里面，入口的位置挂着一个大幅的日本书法，正切穿着道服跪坐在一旁。

“虽然这么说不大好，但我一直跟踪着你和正切，”查尔斯不住地摇头，“我和正切女士在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路，几乎拆了一条街才把你带到这个地方。”

他帮正切在后背的翅膀根部绑上绷带，然后很规矩地跪坐到了正切的旁边。

为什么要描述地这么浮夸啊，古惑仔也没有这么过分吧。

“没有人员伤亡，拆了一条街倒是真的。”正切微微颔首，礼貌性地微笑，露出那颗虎牙，“你应该感谢查尔斯，他一直抱着你，跟在我背后跑了很久。

想想也真丢人，正切在前方大杀特杀，接过查尔斯抱着许笙在后面丧家犬一般狂奔。

“拆了一条街？我们不会被通缉吧。”

正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道场中央。

另一位穿着道服的天使闭着眼睛，正襟危坐在有些老旧的木头地板上，半长不长的头发十分神奇地往空中飘去。

相貌普普通通，看起来是一个在跆拳道馆里执导小学生的中年大叔。

就连他背后的羽翼都有些邋遢，羽毛乱七八糟地层叠覆盖，像是多年没有打理过了。

“那位大叔又是谁啊？”许笙有点凌乱，“还有你们为什么要坐地这么端正？看起来很蠢啊，放轻松一点吧？”

道场中央的木头嘎吱响了几声。

大叔可能听见了许笙的话，然后睁开了金色的眼睛，慵懒地看着许笙：“你就是许笙吗？”

“嗯是的……大叔你谁啊？”

“正切没有告诉你吗？”他有点诧异，“我已经忘记了自己本来的名字了——不过，大家都称呼我为圣约翰。”

哦。

“为什么想要见我呢？”

大叔尴尬地笑了一下：“最高执政官希望我可以留意一下最后的堕天使，必要的时候多给他一点小小的帮助——因此我有必要来确认一下你是一个怎样的人，现在请仍让我走近你。”

他竟然凭空漂浮起来，朝着空中行进——

面前的只是一面镜子而已。

许笙抬起头来，看见了半空中的千万个大叔，向着各个方向飘去，让人头晕目眩，就像鱼群在一块石头砸下之后四散。

终于，他落在了离许笙不远的地板上，镜子里的幻象也停止了奔腾。

“镜子，”他沙哑地开口，“对于真实世界的不完美反射。”

这我也知道啊。

“你很像一面镜子，许笙。”

他如此说道。

“每个人都会有内心的黑暗，哪怕是再伟大的圣人，都会有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黑暗想法，”他凝视着许笙的眼神，瞳孔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你内心深处的黑暗是什么呢？”

许笙看着那团火焰，只觉得莫名害怕。

“我看见了残骸，燃烧的废墟还有坠落的十字架，”圣约翰的声音突然低沉起来，“但那个黑暗不是属于你的，许笙。它属于被流放的天使伊莉雅。”

“就算她有多热爱这个世界，想要拯救多少人，她的内心也会有愤怒，对于这些背叛了她的背叛者们，尽管她选择了宽恕，但她的内心也曾有过将其毁灭殆尽的欲望。”

圣约翰在呆滞的许笙面前笑了起来。

“这么说着会让伊莉雅很难受，因为我知道她在听着。”他惋惜地叹气，“但是你呢，许笙，你的内心完全没有一点黑暗。”

你在搞笑吗？

许笙看起来有那么像圣人？

“并非是因为你光明磊落吗，而是因为你像一面镜子。”

圣约翰平静地宣读道。

“我在你内心最深处看见的只有火焰中的镜子，它映照着这个世界，而镜中的世界在永恒地燃烧。我不知道你的火焰多久才会熄灭，也不知道镜子的背后有什么，但我知道——”

“你的一切，只是镜子映照出的幻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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