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哥特式建筑在街道边连成一片,浮雕攀爬在石柱之上,尖塔插入云霄。
天色已经明亮起来,朝阳从云层间爬起,让许笙觉得有一点晃眼睛。
他在湖边睡了一晚,姿势不大对所以落枕了,现在脖子有点胀痛。
远处的巨大教堂近乎是连通着地面与穹顶,有点像溶洞的钟乳石。
听说中世纪时教会斥巨资修建高耸入云的教堂,他们相信越高的地方离上帝越近。
许笙拍了拍正切的肩膀:“你们不是会飞吗?如果朝圣的话可以飞到天上去朝圣啊,那里离上帝最近。”
“照你这么说宇航员离上帝最近了。”
正切领着许笙在道路上走着,可能是因为现在还太早,路上的天使十分稀少。
“话说为什么我一定要披上这种愚蠢的斗篷啊?”
许笙拉着帽檐,小声抱怨道。
灰色的斗篷将他裹得密不透风,只剩下很小的一块脸藏在兜帽下。
正切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有感觉到很排斥这个地方吗?”
经过正切这么一问,许笙也感受到了那种发自本能的不适与厌恶。
这种发自内心的厌恶大概是每一个物种与生俱来的——
就像哺乳动物对于节肢动物都有近乎铭刻在DNA中的排斥,堕天使与天使之间也是不相容的关系。
“戴上斗篷是为了遮蔽气息,免得引起一些麻烦,”正切压低声音,“这附近很多血气方刚的少壮派天使已经在讨论如何解决掉你了,现下你送上门,难免有亡命之徒回来惹事。”
“有这么严重吗……”
“你想想——你和你的妹妹待在一起的时候,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对吧?”
“嗯对,然后呢?”
“我们的感觉都是会被大脑欺骗的。哺乳类动物的确会本能地厌恶节肢动物,但人类有时也会觉得虫子很可爱对不对?”
不对,绝对不会,打死也不会,他最讨厌虫子了。
“但你想,也会有人见到虫子就会呕吐,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有些感受其实是非常主观的。”
正切把头发挽起来,用发绳扎了一个很草率的单马尾。
她的眼睛在朝阳下映出奇妙的光彩,好像有什么在金瞳之中流转。
“说个不大恰当的比方,在你妹妹的眼中,你就是那种很可爱的虫子;而在这群少壮派的天使眼中,你就是令人恶心呕吐的那一类。”
喂喂,别用可爱这种词来形容一个男人啊。
“这么说还真是受宠若惊……”
哥特式的尖塔在阳光照耀下投下影子,许笙被笼罩在了阴影中,正切则站在阳光下。
突然变得像好莱坞电影了,英雄和恶棍在决战前的平静之中聊天,彼此握紧兵器要杀个你死我活。
许笙笑着指了指身前的那道线:“这里是光与暗的边界呢。”
“这世界本来是没有光与暗的,正因为有光才会有暗,有暗才会有光。”正切一本正经地回答,“无论是光还是暗都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缺少了任何一个,这世界都是畸形的。”
突然开始谈一些严肃的问题了,真让人伤脑筋。
至少目前的世界并非枯燥乏味,那样就足够了。
他抬起头来,想要看一下塔尖,却听见一阵铺天盖地的音乐从教堂处传来。
“葬礼……吗?”
他走出阴影,仔细聆听着耳边恢弘的葬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伊莉雅的缘故,许笙竟然也觉得内心一阵战栗般的疼痛。
听着葬乐,他真的有些想哭。
“天使是不需要睡眠的,大街上没有人并非是因为天色早,”正切十指相扣与胸前,“现在大多数人都在教堂那边参加最高执政官的送别仪式。”
那也应该去湖边啊。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
“时间不早了,你应该抓紧,”正切拉住许笙的小臂,往前快步走,“最高执政官的去世打破了政治平衡。很快这里就会掀起一场政治风暴,在此之前要办完应该办的事,然后尽快地离开这个地方。”
“诶,这都什么和什么啊?”许笙踉跄地跟着她走。
“我要带你去见另一个人。”
被女孩子拉着跑步真的是奇妙的体验,尤其是看着那双翅膀上的羽翼在风中微颤,简直是视觉上的享受。
在转头时,许笙不经意间看到宫殿大门上挂着的一个巨大头骨。
白色的骨头中渗透着一种流线的美,可能属于某种上古的巨大爬行生物,牙齿上的寒光揭示了其食物链霸主的身份。
如果它还活着,那会是怎样伟大的一种生物。
许笙拉住正切,刹下车:“喂喂,等等,这什么啊?”
正切回头忘了一眼:“别看了,那群少壮派的据点之一,小心多看几眼惹出什么麻烦。”
“那个头骨是什么?”
“龙啊,你没有见过吗?”
这语气就像在问乡下人有没有见过进口波斯猫。
龙?
别这么轻描淡写啊,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别把谈论这种超现实的存在当做家常便饭行不行。
“少壮派屠杀掉的龙啊,就像猎人的战利品那样挂在门口。这里很久以前这里放着的其实是初代大天使长的雕像……但是在很久以前被康斯坦丁一把火烧没了。”
伊莉雅到底召唤了一个怎样的怪物啊。
“你看,”正切指了指门柱上的巨大裂痕,“那个裂痕是康斯坦丁一剑斩开的,就和一个【概念】一样烙印在了门柱之上。”
果然和伊莉雅有关的天使,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许笙撩下兜帽,在阳光下凝视着那颗头颅。黝黑的眼眶即使是在死去后也透露着威严,就像是古老童话的再现。
瓦尔顿的都市传说中一直流传有怪物的故事,那些巨大的怪物隐藏在丛林的深处,在任何先进的探测器也无法达到的角落里,建筑着它们的王国。
丛林深处到底还居住着怎样的生物啊,天使的帝国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罢了。
他好像看见覆盖白色鳞片的巨龙栖息在群山中,安静地引着湖水。
“许笙?”正切摇了一下他的肩膀,“该走了。”
“噢噢。”许笙如梦初醒般,把兜帽胡乱地往头上一套,然后跟着正切往前走。
反正【传说中的巨龙】和他也不可能有什么关系的,就当是偶然听来的一个童话罢了。
越靠近教堂,路上的行人就越多。
秩序、规整,一切都有条不紊,就像是一台完美的没有生命的机器。
路边穿着各式长袍的天使纷纷瞟着这个穿斗篷的怪异男人,边走好像还边在小声讨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那个男人就是堕天使。”
“真的吗?”
“好像是的,似乎有长老要召见他。”
无感情地、机械合成声般的声音从那些人形生物的嘴里吐出,听得许笙很是烦躁。
要是能让这群该死的混蛋都闭嘴就好了——他如此想道。
但是等等,什么鬼啊,怎么他戴着斗篷还会被认出来。
正切停下脚步,脸色有些难看:“你怎么看?”
“我的存在以及行踪被泄露出去了。”
几名年轻的男性天使挤开前行的人潮,朝许笙的位置走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许笙僵硬地笑道:“他们是来找我麻烦的吗?”
“正解。”
那几名持着长剑的天使停在了两人前面约五步的距离。
周围的天使们不知不觉中纷纷散开,刚刚还拥挤的街道很快就变得肃杀。
——对方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正切向前一步,凭空抽出一把铁黑色的长剑,张开巨大的双翼护在许笙面前。
“请停下。”她冰冷又礼貌地说道,“这是圣约翰要见的人,还请各位三思。
一柄柄长剑燃起金色的火焰,将街道上方的空气炙烤得滚烫。光线飘动着般被扭曲,那些眼里充斥着狂热的天使纷纷举起手中的剑。
那股威压让许笙近乎要跪倒在地上。
正切毫无感情地点燃手中的长剑:“这是你们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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