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卷狂人的风暴(二)

「这么久过去，你的身手还是不减当年啊，艾尔先生。」

一名身穿白色礼服的老人站在房间的角落。

老人须发皆白，白色的头发长长地披散在肩膀上。如白羊毛，如雪。瘦弱的身体没有多少肌肉，像是老树枯柴，与芥川在庭院里见到的那位精瘦的「爷爷」呈现两个极端。

「我想，」艾尔说道，「Player的能力应该没问题，起码能比这几个『试验品』要强。」

「看来我的研究还是有待改进啊。」

听到艾尔满不在乎的声音，老人脸上的皱纹叠在一起，挤出了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我可没法每一次都赶到场啊，博士。」

艾尔摸了摸腰间的佩刀，「你们必须要保有保护自己的力量，起码要撑到我赶过来。如果你们的警卫平均实力只有这个水平，是绝对挡不住善猿的。」

「是啊……无论如何，富士山一战都是因为有您在场，我们才能从玩家社的围剿中逃脱，」博士皱了皱眉毛，露出了真挚的眼神。随后，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啧了一声，「我们所制造出的士兵，倾尽所有也只有这样的水准。我实在是愧对首席对我的培养。」

「已经很不错了。」

博士默默看着倒在地上，口里传出微弱呻吟的几个汉子，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应该感谢，你没有把他们杀掉。」

「就算只有这点程度，也是有生力量。」艾尔无所谓地耸耸肩膀，「不过是不希望木户重工陷落敌手罢了，再弱也是有生力量，要好好运用，博士。」

「我明白了。」

————

盖尤恩倾听着两人的对话，并打算悄悄地离开这个地方。

(玩家社团……博士？听不懂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盖尤恩将一些关键的信息都记在心里，轻轻伏起身子。

(听得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至少对现在的芥川来说，并不是好事。)

「什么意思……？」

脑海里响起了芥川的声音。

『关于这个地方的情报，你还有太多不懂，我也不懂，所以随便触碰未知会让你的处境变得非常危险。』

「……嗯，也对。你说的没有错。」

在慢慢往回挪动身体的时候，盖尤恩心中思索着。

(艾尔·弗雷德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里？)

曾经有人说过，他那强大的不像话的魔法根本就不像是出生自拉结尔大地的人类可以掌握的。

艾尔教导人们信仰唯一主神，却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甚至连传说也没有人听过的无名神祗。

(难不成教会的高层人物全都被洗脑了吗？)

这样看来，关于教会历代相传的神圣典籍，都不知道是不是艾尔编出来的。这是因为在教会的历史里艾尔被当作上天赐给人类的奇迹，然而现在他却出现在京紫所在的世界。

(也就是说……他是利用了这个世界的力量才变得那样强大吗？)

虽然现在的艾尔在战斗力上就连「英雄」的级别也没有触摸到，但既然他能够在拉结尔大显身手，想必是经历了盖尤恩不知道的事情才变成了后来的那个光明教宗。

「嗯……？是什么人在外面？」

「糟糕………！」

仅仅只是在爬起来的一瞬间，脚踩在榻榻米上发出的微弱声音，艾尔就立刻把头转向了这边。

「怎么办怎么办……」

脑袋里芥川的声音已经变得混乱地不成样子了。

别慌！

「额……！」

『交给我。』

盖尤恩索性站直身子，看着面前的和室。

「刷拉」

拉门发出碰的一声洞开。站在门口的高大金发剑士锐利的目光穿过般若面具的眼孔，上下审视着盖尤恩。

「你是谁？干什么的！」

「啊！那个……艾尔先生……」

博士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看到艾尔毫不犹豫地拔出手里的刀剑后就闭上了嘴。

「你要明白，博士，」艾尔看着盖尤恩，头也不回地对博士说，「我们刚才所有的情报，都不可以流出去。灭口只是基础工作。」

「可他是……」

博士还想说些什么，但中途又止住了声。

因为——从艾尔身上窜出的「压力」，已经让他到极限了。

「再多说什么，我就连你一起砍了。」

(这……)

而在盖尤恩这边，则清晰地感知到从男人身上释放出来的压迫力究竟有多么强烈。

(一瞬间突破了……英雄级！？)

仿佛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息，从艾尔的身上飘出。

同时，盖尤恩的内心里也突然变得躁动起来。

脑海里，芥川带着痛苦压抑的声音，突然发言：

「是那个东西……！」

『芥川……？你怎么了！？』

听到脑袋里芥川呆呆傻傻的声音，盖尤恩陷入了混乱。

看起来，芥川的精神状态还是影响到了盖尤恩。他能够感受到，芥川在看清楚艾尔身上的黑气以后，就连声调也严重变形了。

「那个怪物身上的……」

盖尤恩无视开始自言自语的芥川，摆出应战的姿势面对艾尔。

「你到底是谁？」艾尔紧盯着盖尤恩，「我劝你最好说实话。」

「……」

(别吵了……！)

在内心深处喝止陷入慌乱的芥川以后，盖尤恩用谨慎的语气向艾尔说道：

「我啊……今天刚到这里，还什么状况都没搞懂呢。」

「但你偷听的时候可不是这种反应啊。」

显然，艾尔并没有那么快放下疑心。但事实就是如此，盖尤恩也没有说假话。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问那个……那位『爷爷』」

「……爷爷？」

看样子，艾尔并没有理解到他口里的爷爷究竟是谁。

「我也不太清楚啊，」盖尤恩绷紧脸上表情，继续说道，「包括那位半兵卫……大人，都称呼他『爷爷』。我今天才醒过来，怎么可能清楚情况。」

「喂，博士。」

艾尔指了指盖尤恩，「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或许是他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凶狠，博士甚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呃……停手吧，艾尔先生……！他是风魔大人的徒弟之一了。」

「老爷子又收弟子？」

感到难以置信的声音从般若面具下传出。

「那好吧，我就不欺负你了。」

「……」

判断现在不能胡乱发言的盖尤恩保持了沉默。

「你叫什么名字？小鬼。」

联想到芥川现在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艾尔这么叫他倒也正常。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错误，盖尤恩隔了一拍再回答：

「芥川。」

看来，艾尔并未知道芥川的事，别说像那几人一样熟悉了，就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这么说来，你是从风魔老头那里来的了。」说着，艾尔就向盖尤恩伸出了手掌，「我叫艾尔。艾尔·弗雷德。」

「……」

这是一个不合常理出牌的男人。但至少现在，艾尔应该是不会向芥川出手了。

心中有数以后，盖尤恩便暂时放下戒心，「我叫芥川……芥川长船。」

——然后，就在手掌快要触碰到艾尔的手之前，停在了半空。

「你……！」

令盖尤恩为之色变的，是附带上浓厚「魔力」，转而击向他的一拳。

艾尔将一只手拿出，并把第二只手藏在视线的死角。如果是芥川，这个时候已经面临死局了。

附带魔力的凶狠拳击宛如利爪，在空气中飘过暗红色光芒袭向他。

「真让人惊讶。」

然而，操控芥川身体的，是盖尤恩。

『要塞——！』

武技，发动。

无法控制住笑容，最后甚至哈哈大笑起来。

这不仅让艾尔的动作一滞，就连躲在和室拉门旁的博士也对盖尤恩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魔力……！你小子！？」

「来吧，如果你想要战斗，我绝对奉陪到底！」

没错，这趟旅途的目的远不止保护芥川。

强者间宣告力量才会有更多话语权。这是盖尤恩身为拉结尔人最真切的想法。然而，他并不知道这样的选择给他带来了许多麻烦，这是后话便暂时不提。

为了其他人而战。这样的话已经无法掩饰盖尤恩数十年无法活动身体的憋屈了。仔细一想，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产生为他人而战的想法了。

(今天就为芥川战斗吧。)

因此——虽然盖尤恩原本便不认为自己会输给艾尔，但他有绝对不能输的理由。

(为了——王国！)

变得宛如钢筋的手臂砸在艾尔的拳头上，愤怒的一拳令艾尔的身体一晃。

紧跟而来的，是撞进他怀里，迎向他的第二拳。

「混账！」

然而，艾尔注视着紧咬着牙的盖尤恩，像是很愉悦地笑了出来。

杀气凝聚到极致，在同一时间炸裂开来。

经过魔力强化后的钢铁之躯相撞在一起，发出击打金属一般的激烈声音。

「我能感受得到，你与之前我所察觉到的气息不同了。」

「是吗？无论怎么样，结果都是相同的。」

「你真的以为自己很厉害，可以战胜我了？」

「不论能不能……！今天我会赢过你！」

「呵呵，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两人为了减弱冲击双双冲向对方，又在正中央相撞，拳头交相撞击着。盖尤恩没有刀，艾尔也很识趣地不用武器。

挥动拳头，击出，反击。

已经太久没有和势均力敌的人战斗了。

这份流窜在身体四周的温暖气息让人无比爽快。当艾尔落地时，盖尤恩也仿佛是有默契似的摆好架势。

「太美妙。实在是太美妙了。」

半晌，艾尔竖起拳头，盖尤恩可以透过他的面具清晰地感知到底下那张扭曲失控的笑脸。

「我已经很久没能跟你这样的人交手了。」

「彼此彼此吧。」

——原来如此，是纯粹的魔力才会有的气息。

感知到这一点的盖尤恩在内心深处吸进大口寒气。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光明神的气息……！缠绕在这个人身上的，完全就是魔王的气息！)

难道说，教宗实际上也是一位魔王吗？

又或者，是曾经拥有过魔王气息的人？

「我决定了。今天就要来拿你试一试我的『无限结晶』……！」

这么说着，在盖尤恩疑惑的眼神中，艾尔从身上的一个小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散发着异样气息的物体。

在看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以后，盖尤恩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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