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明月沉沦，空余夜

一轮银辉满溢的月相，自向解难的身后悬起。缕缕月华皆是由剑意所化，剑意敛锋而不露，却又自成一界。

方圆丈许，厚如薄纸的月相，却好似重叠着数以千计的空间。每一个空间都自有天地，无数生灵在其中休养生息。

这是向解难的剑意，更是向解难游历万界喜悲，体态无数炎凉之后的，独属于他的剑道。

身如孤月，临万界，见万般欢喜空悲。月现生灵之情，敛心意，护众生。一剑独游，一剑斩鬼神。

可是......

咔--咔--咔嚓--

一道道裂痕，如同扭曲恶心的蜈蚣毒虫，有好似毫无根茎，只能吸附于大木之上的藤萝。一点一点，却毫无阻拦，毫无犹豫的，攀附在那剑道所化的月相上。

一根根裂缝的细线，织成了裂缝的网格。

然后......破碎声，不大，如同玻璃器皿的裂痕。从历经多时而烧结的完好，到零散绚丽的破碎，只需要的一瞬。

月光存在于黑夜的意义，不是黑暗，而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明。它，是沉溺于黑暗中的希望。

它明白，它明白那些暗黑中的坚持！

它明白，它明白那些黑暗中的期盼！

它明白那些甚至比光辉还要璀璨的珍宝！！

因为月光，是一种由自身出发，悲悯了万物，垂怜了无边黑暗的心声。那是一种力量，一种名为‘哀伤’的力量。

但是...向解难身后的月相，碎了--

连同他的坚持，连同他的期盼，连同耳边那一抹最后的呢喃。

没有的月光的夜，只剩下了空洞的暗黑，以及黑暗里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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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烬督站在远处，神色不定的看着眼神空寂，周身异象却尤是诡异莫测的向解难。

身为熔岩巨人一族的魔君，余烬督逆修了天赋【巨像】，将不好施展的万丈身躯化为百米，却不减少丝毫攻击防御。

以熔岩一族的先天身躯，在配上玄妙叵测的身法武道。就算在踏天两步的巍巍高处，余烬督也绝不是那种说不上话的队伍。

可是...不断从身上掉落的石块，不断冲裂痕里涌出的‘鲜血’，在不断的提醒着余烬督。

那清高孤傲，却煌煌大气的剑意，是怎么的诡异莫测。那凝聚而成的剑辉，又是怎样的不可防备。

现在的向解难，呆板空洞，毫无意思鲜活灵动之气，如一个无有知觉的傀儡。浓郁黏稠的黑暗，如同一块被撕下的夜空。眼前不到丈许的方圆，却又无边无垠的死寂空旷之意蕴。

寒冷，落寞，空旷，恐怖......

取代了原本月相的位置之后，扭曲的黑暗环卫在向解难的身边，孤绝冷翳如墨色苍龙。

剑道，是剑仙直面诸天，直面万千浩劫的根本理念。甚至是剑仙立身于世的根基！

剑道破碎，落一个根基尽断，此生沦为废物，已经算得上是老天爷福德恩宽。当场身死道消，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这种‘通行万界皆理’的准则，好像至始至终，就不太方便用在心剑门的‘搅屎棍’身上。

其实在向解难月相破碎之际，余烬督不是没想过偷袭。

不偷袭？等对手恢复过来再打？我喷你特么一脸！！

小朋友，这特么是深渊！这是打生打死的深渊对决！！不是那种蠢逼的凡间骑士游戏！

余烬督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亦或者说...不敢！！

当余烬督看见，那片从天上撕下来的黑夜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那片夜，一定是集结世间最冰冷，最狠辣，最绝望的灵魂！！

枷锁，没有一丝解脱！

沉沦，不求一刻救赎！

绝望，不奢求一份希望！

冰冷，凝固心中残存的温暖！！

......

（这是什么？）向解难看着攀附在手臂上的黑影，心绪如同拂过旷野的风，无依无着，亦无心思泛起。

（夜而无星？这才是我命中注定的剑道吗？）心剑门的剑尊，眼神中有些疑惑。却又仿佛明白了什么，眼中浮现一抹了然之色。

向解难抬起右手，顺延着木簪满溢，凝结而成的清辉剑气。此时也成了不断涌动的黑暗。

他抬起眼，原本黑白分明，自有飒然神韵的眼眸，失去了多余的神采。只余下如锋的瞳孔，和被黯然沁染的眼白。

当这空无的黯淡，映射到熔岩魔君--余烬督身上时。一种久违而真切的情绪。似十月的大潮洪峰一般，惊骇了余烬督全部的身心！

对未知的无知、对无知的慌乱、对慌乱的恐惧......

一道癫狂，不可置信的念头，在那道目光到来之后，就不断冲击着神魂心魄：逃跑！

身子里的每一个粗糙的石块，每一滴滚烫的岩浆，每一缕跳动的魂火，都在狂乱的咆哮！！

跑！快跑！赶紧逃！

毫不犹豫的逃！不要有一丝一毫的侥幸！

不要试探！不要逞强！不要顾及任何颜面！！

入夜的剑尊，不知道熔岩魔君的心念。只余下漆黑的瞳眸，反倒多了些欣赏。

方才剑道变换，熔岩魔君未乘人之危，不管真实心迹如何。其行，终是让人心欣慰。

“以心论，阁下无愧一族之主；以行论，不愧为一方尊境。”向解难挽起一朵剑光的花莲，聚散不定的黑光，在空间中留下将碎不碎的阵阵波纹。

“你我之争，乃为心中道念。当不会伤及阁下族群，所以...”向解难冷然挥剑：“请阁下走好！”

难决--空余夜

一片无法描述，不能描述，存在即是不详的黑暗，吞噬了整片天空。没有蓄起金雷的高云，没有流天火瀑的盛景，更没有方才那清辉满溢的孤绝而慈悲的剑意。

没有方向，没有始终，没有过往。就连嘴固执的因果联系，也在这片涌动的黑夜里混乱。

这是一块吞噬的泥泽，无形无相的‘水汽’，湿润了岩石大地，也浇灭了永不熄灭的岩浆。

余烬督百米长的身躯，如同濒死愤怒的龙，如千山崩塌的挣扎中，掀起了百米，千米高的湿重泥浪！但是下沉、下沉...下沉之后，还是不可阻止的下沉！

不知何时，一抹说不出的疲惫，从魂火的最深处升起。对睡眠的渴望，成了疯狂增长的野草。贪婪休息的原罪，胜过了求生奋斗的欲望！！

挣扎，越来越小，越来越慢，越来越...细不可闻...

直到气息冷寂的剑尊，从黑暗里无声的浮现。浮现在神魂沉沦的余烬督后......

挥下了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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