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三礼三拜

人之生于世，皆受父母之恩。

人之一生，可分为受教、远游、成家、当归、送老。

于子女，最逍遥痛快者，莫过于远游、成家。

于父母而言，最喜乐者，却莫过于受教与送老。

林铮将军，前世生于将门，心胸自承一番血勇豪气。后，受当年有‘小圣’之称的刘知衣老先生所教，豪勇之中，又养了一腔‘为生民立命’的浩然正气。

前世林铮拜师之时，老先生拒了林老将军的价值甚是不菲拜师礼。只是手持书卷，一儒袍一木屐，了然飒意的笑呵呵道：“老夫收徒弟，全凭自身的喜恶眼缘。

此生你只用全礼拜我三次。一为拜师的守望之愚拙；二拜行书万里，辞别孤身的岁月之去；三拜历经风雨万千，归家之时的初心不改。

你今日守拙之拜，我且收下。日后，若你能全三拜之礼，就可传承我的全部衣钵。”

初见老先生时，林铮拜了第一个守拙；三年之后，妖魔举族伐北，他便向老先生拜了第二个岁去，去北境戍边。

此后数十年，北境多了一位，十万铁骑镇压寰宇的将军；世间，也多了一位‘立身立命’，孤枪锁天门的峰侠。

唯独一个南方小院里，一位无花无酒锄作田，半生数尽荒唐言的老先生，永远少了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衣钵传人。

这是一块心病，也是林铮前世今生都没忘记的心结。

所以，他在教向北枳的时候，着重的提了三拜之礼。

也许，也正是因此。站在东街的光影中，那个小小的，对着向家小馆跪拜的身影，才显得那般的愧疚，又那是那般的岿然！

本来向北枳，是就想着偷偷摸摸的一走了之的。

至于想小说套路中的，电子信息的屏蔽，房间中放一个有气血波动的假人，又或者留下一封‘情真意切’的书信...等等之余的手段，向北枳想了想自己老爹的实力......

觉得这种自取其辱，只会降低自己智商的法子，能不做，还是不要做的为好。

而且......

向北枳想着方才，臭老爸一大段戳着心窝子，但字里行间又都是提醒关切的模样。

不知怎么的，他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他也不想离开，他也想每天就这样无忧无虑的活着。

去一个好一点的高中；遇上一个女孩，谈一场老师会阻止，但老爸绝对不会阻止的恋爱；

去读个军校，当一个少年军官；或者去读个最好工商管理的专业，把自家的小店做大做强；

再然后，反正自家也不看出身，娶个自爱心性好的姑娘，简简单单的结婚生子。顺便圆了老头抱孙子的梦；

最后给成为老家伙的老爸养老送终。能继承老爸的衣钵就继承，继承不了，自己也乐的自在。

老爸不喜欢讲道理，而且脾气也不是很好，一般需要他出面讲道理的时候，他一般都更喜欢用拳头。

但在那个恒沙尽流的心像世界里，他看了一个又一个的故事，访了一位又一位死去而活着英雄。

思来想去，从这些货豪情或悲壮的故事中，也没读到什么为国为民，一肩扛天下的偌大道理。

看到最后，听到最好，读到最后，也只是在最后得出一个‘太平本事将军定，将军理应见太平’的结论。

好吧，反正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

老爸一身通天本领，还把日子过得像条咸鱼。自己要是真有什么大心气，那就纯属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高端操作了。

直到有一天开始，老爸开始忘记一些事情......

而一向严厉孤傲的林铮师傅，开始讲出关于老爸，关于老爸的几个曾经拥有，又都遗忘的‘归处’后。

向北枳的路，就只剩下一条。

15岁的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街角，看着灯火阑珊下，自己生活了15年的家。

穹顶模拟出的晚风，依旧从不知何处的风洞里吹出。

悬在门檐上的银铃，清鸣着宁静的脆响。悠悠隐隐的秋韵，好似在辞别一位游子。

向北枳放下手中的压缩包，低垂着眼帘，一丝不苟，又仔细周正的，理了理还未纷乱衣袖。

然后，跪地，双手扣印，大礼而拜之！

第一拜，拜15载含辛茹苦，养育守望之恩！不是亲子，而胜似亲自！生育大于恩！养育亦大于恩！

第二拜，拜自此远游孤身，不能再侍奉左右。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此去星海浩瀚，乡关茫然，望父亲身体珍重。

两次大礼而拜，拜的很慢，也拜的庄重肃然。

（老爸，我去变强！强到可以为你养老送终！强到可以治好你的病！我就回来！）

在幽隐铃声的晚风中，少年轻轻的，呢喃着，不能说出声的誓言。

抹去脸上，早已经布满的泪痕。少年起身，转身，然后消失在芸芸众生里。

......

早早便歇业的向家小馆，除了吧台的几盏光亮，大堂早已是昏暗。

“叮--”辛辣的云雾，过了这么多年，还是那般的辛辣霸道。袅袅婀娜的白烟，在昏暗的光影中，扭曲的恍似张牙舞爪的魔。

烟，就是放在手里边夹着。

向解难却没有抽的兴致。他躺在吧台后的躺椅上，深幽如夜的空寂目光，愣愣的看着天花板，毫无波澜。

只余下空洞、死寂、了然无趣的霭霭暮气。

“还抽烟？嫌你的此世身，死的不够快是吧？”林铮虚实不定的魂体，从云雾里浮现。但是这张同样让人烦的脸，让向解难忍不住的皱眉头。

反正，自打知道，就是这个瘪犊子，拾掇北枳外出游历之后。向解难就没个好脸色。

“老子儿子跑了！烦着呢！”

“你真不要命了？而且看看你现在这怂样，要传出去，”

“TMD，老子找死，管你屁事！我跟你把话撂这儿，老子今天心情不好。”向解难把嘴里没抽完的烟，狠狠的碾在烟灰缸里，盯着林铮恶狠狠的骂道：“TNND，老子当年让北枳拜你为师，是想让他学习你的枪意之坚毅而多变。

你特么是怎么搞的？让六手那王八蛋摘了桃子？搞得北枳非要去学刀？

早知道你这么没用，我特么还不如教他剑得了！

老子一个踏天三境的剑尊，不比你这个将将踏天的尊境强？”

“我警告你阿难，别不把豆包当干粮。”林铮淬了口唾沫：“我一个军武两道的尊境教你儿子，你特么还想怎么样？”

“我不管，你让六手摘了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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