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礼成，再见（第六卷完）

告诉我。

三个字，言很短，意很浅，语很轻。

但是，短短的三字轻语，让同为尊境的林铮，退后一步。

向解难站在现实与虚幻的罅隙，亦伫立于过去与未来之间的偏颇。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他没有白袍凌空，孤月空悬；也没有青丝漫意，寂夜空旷。

油花花带着烟火肉味的厨师袍，被飞叶烟醺黄的指尖，漆黑夹杂花白的头发，修理却依旧冒茬的短须......

现在的向解难，就是一个生活不如意的中年人。儿子养大了见不到、想做的事情做不成、热血被冰冷凝固、骨干的妄想被更加骨干的现实打破.....

但，就是如此不堪的他，就是如此颓然的他，就是如此心灰意冷的他。在说出了，问出了，平静的呐喊出了那三个字后......天空与大地，山峦与狂风，火焰与钢铁都开始宣扬他的意志。

五百公里外，一场刚刚凝聚，将要呼啸百里，宣告死亡，宣告自然伟力的沙暴。在天空肃穆无声的‘逼问’中，散落为沙雨，黄沙粒粒，粒粒诚服。

六千零三十二公里外。因为高能磁场骤变，地壳运动，立刻要喷涌烈焰与黑烟，惊恐和死亡的火山，停下了‘苏醒’的脚步。滚烫的岩浆，凝结成漆黑冰凉的岩块；狷狂而肆意的硫磺，遮掩起哪怕一丝最为轻微的炽灼味。

三万两千公里外，一场跨越星际，链接生死，撕裂开最后一丝侥幸的庞大‘裂缝’，绽开在一处绝境的骨堆上。庞大的，前所未见的，能级甚至达到前所未有的‘十’的裂缝，在成型的最后一刻，‘听到’了一声问......选择了恭敬的退缩。

他不在天地，天地亦没看见他。可是，当他语重心长，沉默的进行问询时，整个淇河星，都在为他颤抖。

林铮弯起嘴角，如见老友依旧，亦如见王者归来。

“每个失意到谷底的男人，都是一头怒狮。

一无所有的狮子，可以悲怆的，成为饲养角羊的骨灰；也可以成为，一头不可制止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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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原因！！”

“这是你心剑门的因果，我这一介残魂之躯，也寄托在你的心像世界之中。所以，你未曾找回‘缺失’之前，心像世界之中的老友，都不能告诉你。

我现在只能说：当年你为了它（她），藏剑三年，小意求索4月，又一朝碎月入夜。

那时你处处应天时，时时顺天命，以期浩海之功德。但是，没用。”

向解难眯起了眼：“我的方法错了？”

“你的方法没错，但是天意让你阴差阳错。”

“......”向解难浑浊不清的眼，渐渐清晰，无形无相，苦尽甘来的无尽锋锐。好似沉顿千载的神兵，在磨去自身的锈迹。剑尊的神色中，带着一丝向往，也带着一抹淡淡的追忆：“最近，我在梦中，见了一树盛开的樱，和一场与樱相伴的雪。就是它（她）？”

“......”林铮摇头不言。

向解难闭上眼，被岁月和风霜侵蚀的容貌，没有一丝的动容。冷静者依旧冷静，沉寂人同样沉寂。

拈花把酒，酒盏空；捏烟燃香，烟余烬。徒留余地，一晌清欢，一道荒芜，一场空寂。

“多谢--！！”

咔咔咔---哗啦--

周围万物，如镜花水月，亦如泡沫幻影，尽皆破碎。

一切为真假勿辨，一切如实空莫察，一切唤有无别言。

只余下，一片无始无终，无因无果，无过去无未来的黝黑茫茫。

然后...剑尊睁眼。

他在无始无终，无因无果之地，看到了......

“唉~~”许久之后，茫茫之中，传来剑尊似是苦笑，似是自讽的一声叹息：“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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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河星

刺耳而急切的警报声，打乱了向北枳，本就来之不易的休假。

“得~~，来任务了--”【柳叶刀】希文搓了搓脸：“队长，你才这次是维稳，打击星盗，还是毁灭‘裂缝’？”

“就你话多？”向北枳一边开始往城中的‘联络点’跑去，一边没好气的骂道：“到了你不就知道了！你还......”

【狼刀】准将训斥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因为周围突如其来的氤氲空濛，失去了言语。

哦不，让他失去言语的，不是这突然陌生的环境，也不是因为此般前所未见的际遇。而是因为......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个熟悉的，自己寻找了整整十年的人。

“北枳，好久不见了...”熟悉的脸颊，又添上了岁月的雕刻。比上一次见面，苍老了许多的男人，和煦而歉然的笑道：“过了这么久才来看你......”

向北枳是剑尊的儿子，也是军武之尊的弟子。多年军旅的他，把铁和火，钢与血融进了灵魂。理应不苟言笑，甚至需要埋葬真正情感的他......却只能感受到，眼中的酸楚......

想冲上前，给这个混蛋老头子来一拳，再紧紧的抱住他。

想开口，想要呐喊，想要把自己满肚子的话，满肚子的委屈，满肚子的埋怨说给他听。

但是，向北枳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也开不了口。他只能站在原地，手舞足蹈，扭曲滑稽的，扮演一个不能开口的小丑。

他眼神中，带着悲哀的疑问：（为什么？）

“我要走了，我怕走到你跟前，听到你的声音，就会变的不愿走。”向解难无奈的笑道：“其实你爹我，还是挺优柔寡断的。”

向北枳伤感的律动唇角：（老爸，你不要我了？）

“MD，挺大的你大老爷们，娘们唧唧的！”向解难坐在空濛的地上，笑骂道：“你老妈...嗯，也不晓得是你老妈，还是你后妈。反正有那么一个人呢，在另一个世界的轮回，等了我百把年了，我现在得过去找她。”

向北枳愣了愣，眼神中的伤感，顿时被汹涌起来的八卦填满：（我去！老爸，就你这直男癌绝症晚期，竟然真有姑娘等你？

要不你说说，好歹也是我妈，或者是我后妈。我总的帮你参详参详不是？）

“滚滚滚！都三十好几了！还像个小孩子！”向北枳骂道。但说完，剑尊的嘴角，亦是浮现出一抹笑意：“这一世，与你成父子，我很开心。”

向北枳偏过脸，扣了扣脸颊：（嗯，一般般吧。）

“就是在我走之前，能我抱上孙子有更好了。”向解难有些遗憾的摇头，很是鄙夷道：“两个女人，就把你搞得手忙脚乱，渣渣。”

（......老爸，你要不还是走吧。我怕再聊下去，会想跟你拼命。）

向解难眨眼：“你赢得了？老子永远是你老子！”

向北枳没由来的，后背一阵冷汗，随即舔着脸笑道：（老爸，多大岁数了，还打打杀杀的？）

“哼！出息！行了！你爹我走了！男儿大丈夫，相聚别离当洒脱。”说完，向解难起身，转身离去。

随着他的转身，一片迷蒙，一片空旷的空间，摇摇欲坠，皴裂开一道道的裂痕。而方才，一直制约向北枳行动与开口的‘锁链’，突然在裂痕中断开。

也许是天意、也许亿万次重复中，一次偶然的奇迹、也许，又或者只是一个好面又别扭的父亲，施展的一次小小‘诡计’。

（臭小子，连一句离别也说不口吗？）依旧前行，还差一步，便会走出‘空间’的向解难，无奈而可惜的哑然笑道。

“爸！！”

向解难前行的身躯，定住，却没有转身......

向北枳拭去眼角的湿痕，理衣袖，正衣冠。双手扣印，对着前方的身影，大礼而拜：“爸！！我回来了！！”

第三印--归家，礼成！！

“爸！！再见！！”

向解难抿起嘴角，微微的点了点头，轻声的应答：“儿子，欢迎回家......然后...再见了......”

PS：这一卷，在我写完开头一小部分的时候，有关于结局的部分，仍然在不停的构思修改。其实，本来我想将‘安吉老师’这么一个角色，写成本卷的女主，以及向解难‘八劫’之中的一劫。但是想着上一卷.......我决定，还是对书里的人物好一些。

此卷，世事平淡，父慈子孝。也算是，对此前向解难悲苦的一丝补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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