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解放

三角鹿的脚力远远地超出了马匹，仅仅是一个白天，它就已经跑出了第二帝国的领土，而据安娜所说，同等时间下，这路程的一半即使是千里马也是难以企及的。

露娜本来就是喜静的性子，而安娜，一路上只是皱着眉头，思考着什么，除了关于三角鹿的问题之外，二人一路无言。

从铺满石子的空旷土地来到长满茂密植物的迷雾森林，天色已经渐渐地变暗，最终，两人在迷雾森林的边缘处停了下来。

安娜将三角鹿束在一旁的树上，转过身来却看见露娜把套索解开，将另一只放了生。

“露娜，你在做什么？”安娜有些不解。

“它不会乱跑的，它只是想在附近转转。”露娜来到另一只三角鹿的跟前，手心抚上对方的额：“你也想去玩吗？”

在感受到她强烈的意愿之后，露娜也解开了勒在其脖间的粗糙绳索。

三角鹿感谢地蹭蹭她，然后数步化作一步，跳离了她们眼前。

“你可以与它们交流吗？”安娜露出好奇的表情，在看到后者点了点头以后，她有些疑惑，能和动物交流的不是只有精灵一族吗？

露娜是精灵吗？她有些莫名的激动，如果她是精灵的话，那么……

安娜的目光快速地扫过露娜的耳朵，在发现对方没有精灵族标志性的尖耳时，她便告诉自己，也许真的有人类能和动物交流呢。

算了，她现在需要考虑的又不是这个，她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心情变得低落起来。

“露娜，问你一个问题。”金发的少女在草地上蹲坐了下来，在得到前者的默认后，她开了口，用着试探性的语气：“你真的是母亲派来的吗？”

“母亲还告诉了你什么？”少女空灵的嗓音多多少少含有一丝期待。

“安娜，你误会了，我不认识你的母亲。”露娜停下了手中对剑鞘的擦拭，她将“梦”平举到身前，用眼神描摹着剑鞘上的花纹：“我帮助你，只是在遵循自己的内心罢了。”

“遵从内心？”安娜突然站了起来，她有些生气，但片刻之后她又慢慢地抱膝坐了下来，她觉得自己这个气生的莫名其妙。

“是的，我的内心告诉我要将你送回家乡，然后我就这么做了。”露娜解开包有黑面包的布包，拿出一块递给安娜：“将你送至共和国之后，我就会离开。”

“是吗？”安娜有些冷淡的回应道，她双手环膝，目光正视前方，没有接过递来的黑面包。

露娜也不在意，她把布包重新包好，然后坐在一旁独自咬起了面包。

不愧是两个铜币一条的黑面包，做工非常粗糙，大量麸皮残留使得面包的口感变得又干又硬，偶尔还能从中吃出一两颗小石子。

这个口感对她来说异常亲切，她细细地咀嚼着这干涩的硬物，与脑海中的久远的记忆对比，她发现，还是曾经的黑面包美味一点，尽管那是从垃圾堆中翻出来的发霉面包。

可能在一个快要饿死的人面前，只要能吃，什么都是美味的吧。

她看了看还在生着闷气的安娜，于是将布包轻轻地放在她的身边，然后两步蹬着树皮上的凹痕，爬到一颗大树的粗壮树枝上，躺在上面闭目养神。

安娜此刻的心绪有些杂乱，尽管她已经大致地感觉到这个直心肠的小剑士帮助她并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但当这事实真正地从露娜口中冷冰冰地说出，她的心还是被刺痛了一下。

除了亲人之外，任何人帮助自己都不可能是不求回报的。一个剑士帮助她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内心，她应该感到庆幸才是。

她明明清楚这一切的，她也尝试着对这个世界充满恶意，可是，她现在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断地生出悲伤。

她把头埋在双膝之间，然后抱紧了自己。

无声的泪水在眼眶中蓄满，然后慢慢地滴下，落在微微弯曲着的草尖上，然后渗入微润的土地中。

一滴、两滴……她的眼前浮现出母亲的面庞。

为什么，明明母亲当时面对的不比自己容易，为什么她能够做到坦然自若，而自己却被摆在眼前的真相打击到不知所措？

自己……原来是这么弱小的吗？

突然，一只手在她的背上轻柔地抚摸了起来。

她瞬间抬起头向着身旁望去，只看见一个稚嫩白净的侧脸，那稚嫩的人儿一本正经地说着老道成熟的话：“安娜，除了孤独，没有人会真正地陪着你的。”

“噗”她盯着露娜的侧脸看了片刻，忽然间破涕为笑，她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她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在这里黯然神伤。

“哈哈哈。”看着露娜极为稀少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她躺倒在微微潮湿的草地上，张狂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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