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你以为晓为什么是摸鱼狂魔啊】

严格意义上来说，晓跟我并不存在雇佣关系，但没有她在店里帮忙的话我偶尔还是会觉得有些疲惫的。

每周的二三五三天，晓都要去私塾上课，回来以后有需要完成的课业，我不会在这种时候去打扰她，也就是说实际上晓能帮忙的日子一周只有四天，在这四天里，晓又有一天会被笨蛋兄妹带去玩，再算上她不定期的请假…

是的，肝脏同志，我们一周有五天都要单干，没有固定休息日，法定节假日跟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放心！这回我是真的不会让晓去摸鱼了！

捏着手中的请假文书，我脸上想必爬着不少黑线。

在写这种正式的文件时，晓会专门把我的字典抱到书房里去，遇到不会的字就查，想在她的请假条上找到拼音一般是不可能的，她认真的态度总会在我心里留下不得了的印象，这给她的请假成功率带来了不小的提升。

但是这次不一样，虽然字还是和过去一样端正，并且能够明显看出书法练习带来的成效，可…

“为晓将来的成jì着想，请让晓去tú书guǎn。”

不会简体直接用繁体的就行了，明明有相对应的汉字却要故意用拼音，还把音节标得那么粗，就像是涂改过一样。

这回晓的请假理由很棒，很有说服力，但是我的肝脏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想批准。明明难得有一个正经的请假理由的…

拉着我衣服下摆的晓再次用那种要命的角度仰视我，要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残忍拒绝的一幕被外人看见说不定会报警说我虐待儿童。

被虐待的明明是我这边！就因为每次晓都是在我洗茶具的时候请假弄得我现在都有点茶具恐惧了！对于茶屋老板来讲这根本就是绝症好吗！

“晓不可能一辈子依赖字典的，要自己努力学习才行，魔王殿…”

轻轻敲着我的肚子，晓淡粉色的嘴唇后小小的贝齿清晰地咬着字。

太狡猾了！这根本就是强行逼我变成坏人…我不会屈服的！这次软硬都不吃！

“晓，最近茶屋已经有挺长的歇业时间了，我们也要照顾到那些需要纾解压力的客人哦，不能为他人带来笑容的话茶屋就没有发挥到价值了。我必须留在这里陪着客人，没法送你去图书馆，抱歉。”我动用全部脑力终于及时在晓用脸蹭我之前找到了个可用的借口。

不对，为什么现在找借口的反而是我啊喂！明明请假的是晓啊！

“晓自己可以。”晓在听罢我的说辞之后，就像有自信立即破解一样回复道，“晓来魔王殿这里的时候是自己带的行李，自己坐的船，自己转的车。晓知道该怎么做，魔王殿不用陪晓去的！”

明明身高只到我的肚子，她的话却让我心生惭愧。跟她这么大的时候我还只是个熊孩子，闹腾我会，真要我自己做些什么有建设性的事还是饶了我吧。

那时候再找到机会和晓聊到她父母为什么没有和她一起的时候，她的回答真的吓了我一跳。一般来说没有监护人陪同孩子是不允许任意进行跨国移动的，但晓的父母比较特殊，两人具有名为“灵识”的强大能力，可以分离出一部分精神借助实体进行活动，晓携带的玩偶最开始就起着这样的作用。在晓离开港口时，灵识的时限正好达到，这也是她的父母刻意而为。两人的教育方针在我看来有些斯巴达，但是父母作为大妖怪没法便利地出入境，将来遇到困难很可能需要晓自己解决，这种情况下如此行动倒也不难理解。

在晓来这边之前就已经在学习中文，虽然还没法洗衣做饭，但是其余的大部分家务和各种交通线的使用都得心应手。她自强的性格想必是在父母的教育中养成的，另外，即使受到严格要求，她也依旧能够保有温和的本性，说明晓的父母对她同样有着温柔的爱，只是刨去细腻增加了额外的刚强。

这回我是真的没辙了，晓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对她的担心也都成了多余。我们这里虽然是三线小城，但治安水平好得不可思议，居民幸福度高的同时综合素质也没刺可挑，简直是标准的模范城市。晓的父母也是预先调查了这点才会放心让晓独自行动的。

我知道已经没法阻止肝脏受苦，便以一种平和的无所欲求的语气顺着晓的话说了下去：“晓，在爸爸妈妈锻炼你的时候，你不会觉得辛苦吗？”

晓点头，说：“但是晓喜欢这里，晓一直都想看看是什么让爸爸…”

她大概是希望对我们父辈之间的故事有更多的了解，虽然我不介意将听过无数次的陈年老事再复述一遍，但我还是觉得有些事不需要孩子来背负，比起戴上家长留下的眼镜，用自己的双眼去感受世界说不定更加合理。

晓没有了声音，也没再抬头看我。

在我张口想要将话题引回正轨的时候，晓伸手从我这里拿走了她的请假条。轻轻向我道歉之后就从我身边离开，缓缓地向厨房外走去。

她到底想到了什么？

“等一下！突然之间怎么了…”

被我叫住的晓回过身，对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魔王殿阻止晓离开是为了晓好吧，每次都丢下魔王殿一个人的晓也太自私了，晓以后不会这样了，对不起。”

要命！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想了些什么但方向完全朝极端的地方去了！

“才不是那样！你付出那么多才来到这里，如果只是被关在房间里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茶屋的事我一个人完全能应付得来，如果晓想去什么地方就应该去，我不可能限制你的自由…”

“魔王殿？”晓就像认为我在说胡话一样偏着脑袋，试探性地喊了我一声。

“只字不假，我是认真的。”我捏着拳头，仍旧想着必须将晓的思想带回正常的轨道。

晓“噗嗤”地笑了出来，从衣袖里摸出了我的智能机。

录音功能需要解锁，但摄像不用，只要用录像功能把我的声音录进去就会变成有用的证据。这是跟筱雅学的。

暖色的灯光照在我们的身上，却没法温暖寂静的空气。

说实话我有“愤怒”的情绪在，明明一直以来对于恶作剧的态度都是宽容放任，但唯独这次我心里升起了一股火。我已经很久没尝过愤怒的滋味了，这种血压上升的感觉并不陌生，但我不喜欢。

我为什么会生气呢？

晓似乎并没有读到我的心情，仍旧在摆弄着我的手机。这大概不是件坏事，愤怒的破坏力让人在心情平复后陷入低沉也是正常的，我不想让晓看见我可怕的一面。

她把音量开得很小，不断调整进度条放在耳边反复听着，直到得到她想要的那句话。

我深吸一口气，拼命摇头让自己不要发作。

晓打开扬声器，凑到了我的近前。

“想去什么地方就应该去。”

脸上带着笑容的晓，在放出这句话后暂停了录像：“你明明知道嘛，魔王殿。”

…像是有一股热流从脚底一直贯通到头部，我的怒意一瞬间烟消云散，直到这时我才明白过来晓到底是在做什么。她的想法太傻了，不过这样才是晓，会用稀奇古怪的方式分享温柔的孩子。不断地让我授人以鱼，实际上是要授我以渔。

明天放半天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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