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完毕,我拿起爱戟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挥过去。
有砍中硬物的手感,脸上也有溅上液体的感觉。
杀不杀人不是问题,如何杀人才是问题。
“杜兰,来的太晚了。如果是勇者,无法视物我现在已经死了。”
我转身,对着从身后传来的闲散脚步声说道。
“我没有在中途睡着已经很值得鼓励了,主人作为鼓励应该抱我……还是算了,太麻烦。”
“别觉得**麻烦好吧!虽然知道是因为你的倾向有问题,但这种说法还是非常伤男人的自尊心!”
“所以现在最后一人怎么办?您的估测好像失误了,智慧神海顿还没有神临。”
这就很打脸了。
刚才信誓旦旦地说屠杀这个村庄,海顿一定会来,现在只剩最后一个小孩了,海顿连影子都没有。
“也许是做的还不够,杜兰,用残忍的方法杀掉他吧。”
伸出大拇指指指身后那个趴在女子尸体上,大喊“妈妈”的小孩。
“残忍的方法?”
“发挥你的创造力,用黑暗之海赐予你的残酷本能,你一定可以的!”
“就算您用这种鼓励勇者补上给魔王的最后一击的口气……出身黑暗的我们本就是混沌与毁灭的具现,不擅长创造,我们只精通破坏啊。不过既然是您的意志……”
杜兰打了个哈欠从我身边走过,将空挥太刀甩干净刀上的血迹。
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就安静下来,只有切割血肉的声音传来。
“你切了小孩的声带?”
现在没我什么事了,我坐回原本的废墟,掏出手绢擦干净脸上不知是血还是脑浆、延髓的液体。
舔舔手背,是延髓的味道。
“不是,我切了他的肺。”
杜兰的声音没有因残忍的行为而变调,还是像之前一样昏昏欲睡。
“虽然我也是维嘉和贝伦兹的同类,也是凶灵,不过我对虐杀、屠杀这样的事其实感觉一般。也不是说没有感觉,不过如果有杀人的时间不如去睡觉。”
“但你的瞳孔已经收缩了,喂喂,这可是杀人鬼的模样啊。”
用手托住额头,做出思想者的造型。
“那是本能,就像主人您在维嘉做饭的时候摸她的胸部,维嘉感觉您很让人厌烦,但还是会兴奋。嗯,就是感性上觉得麻烦,但本能无法抗拒……话说您不是看不见吗,啊,又是随口说了句帅气的话吧。”
“就算你抗拒自己的本能也无济于事,人类总会背叛自己的预期。”
“这是魔鬼常说的,魔王应该说‘无论如何你都是死路一条’这样的话。反正都不适合您,您无论说哪句都不帅气。”
“就不能应承我几句吗,你也是维嘉也是,让我开心一下就这么难吗?”
“主要是我害怕和您说话会分心,您知道我的注意力很难集中……”
听见了割破动脉后,血液“刺啦”一声喷射到三米远的音效。
“……如您所见,会变成这样。”
“你白痴啊,快止血,这是最后一个人了!”
“好吧,让我想想,凡人该怎么治疗来着……”
只能听见不断有纱巾、布料、纸片,以及各种铁质器具碰撞的声音。我很好奇杜兰是怎么治疗的,不过眼罩不能摘下来,被神明发现是我干的就满盘皆输了。
“……好了吗?”等了一会,杜兰那边没有动静,试探着问道。
“啊,嗯?主人您叫我?”
“又睡着了!你给我认真一点!”
之后又传来电锯发动的嗡嗡声、魔鬼的怪笑声、灵魂棱柱里被囚禁灵魂的尖叫声、被捂住嘴想要大叫却发不出声的呜咽、用力挣扎却无法挣脱锁链的碰撞声。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在我面前演什么悬疑恐怖片。
接着医生说:“可能已经救不回来了,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中年男子:“无论如何求求您救救我的儿子,多少钱都行”。
还有哀乐声、哭喊声、燃烧的噼啪声,女子哭着说:“儿子,妈妈对不起你,都是爸爸的错,他为了公职没有给你找回公道。”
……又变成家庭伦理剧了?杜兰到底在做什么?
阴森森的BGM、若有若无的笑声,仿佛错觉一般的“一起玩啊”的幼童声音、歇斯底里地喊叫“都是你的错,是你杀了我!”
“好,这样就治疗好了。”
杜兰长舒了一口气。
“开什么玩笑,这已经死了吧,这绝对是死了吧!从魔幻已经升级成鬼怪啦!”
“别担心,这个是魔界限定的新产品,诡异急救箱,世上只有一件。”
“……除了诡异真没看出其他的东西。”
估计又是魔鬼做出来的玩意,他们总是做出这些恶趣味的东西,偶尔一两件流落到人世就会被神殿人员慎重地封印。
“那个小孩还没死吧,这个村庄死光了引不来海顿就要换一个再杀,但我的魔力已经不够了!”
“请您安心吧,我不是贝伦兹,除了嗜睡不会再重要的时候失手。”
“你刚刚就失手了!你刚刚就切开了人家的大动脉!”
我搞笑被杜兰冷冷地打发,她耍宝我却要认真吐槽。
好累啊,果然晚上加班没好事。
杜兰那边用钝刀切肉的声音又传过来,她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继续工作。
“少女,你认为‘残忍’为何物?”
“经典台词说不好,搞笑又找不到题材,主人您就想说点严肃耍帅吗?也许您可以试着享受安静和村子里悲伤的氛围。”
“吵死啦,那是你的倾向,别推到我身上!而且有必要每次都揭我老底吗!你每次喊不要不要的时候我都很贴心地进行到底!”
“这是两回事,好吧好吧,我会配合您。我认为……嗯?残忍到底是什么意思?”
杜兰停下手中的工作,正在思考。
来了来了,杜兰也开始疑惑了!
“字面意思,是指不仁慈的对立面,但这个层面的包涵广阔,具体的残忍是什么意义呢?”
“就是不人道喽。”
杜兰继续工作,似乎对话题开始感兴趣。
“举个例子,我刚刚杀了小孩的母亲,着算残忍吗?”
“肯定的。”
“但是我没有让她痛苦地死去,一击毙命,这也算是残忍吗?还是算仁慈?”
“……”
“相比折磨而死,与无痛无觉而死,是否只是残忍分量上的不同?如果全部定义为残忍,那么毫无意义,因为对正义来说,凡是残忍即为邪恶,凡是恶党即需讨伐。”
也就是不留余地,不会疑惑地一律予以诛杀。
对正义来说相当轻松的思想,但对于邪恶来说就没有退路。
邪恶的无论程度多深,都会面临被讨伐的命运,行恶之后就再也没有悔过的余地。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正义的存在推动了邪恶向更深的黑暗发展。
“您刚刚不是说只有人类才必须要求意义才能行动的吗。我们又为什么需要思考这样的问题。”
“因为我们身处人世,想要走的更远,就要了解你可能的敌人与未来的朋友。”
对于打定主意扎根恶党派系的我来说这些都无所谓,杀人便是杀人了,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不安也没有质疑。
但是白银时代有更多的黑英雄、反英雄,我希望尽可能去理解他们、
“关于残忍还有一个问题,也就是说,究竟残忍的是恶性还是恶行?”
“有区别吗?”
“一般的小说里没有,普通的反派都是兼具恶性与恶行的。所以仁慈的主角就算杀掉这样‘完全的恶人’也没有负罪感,小说真好啊,作者编写出美妙的,无垢的世界。也不需要思考,只要行使力量,用友情与勇气取得胜利就好。”
我让爱戟“难渡”显化成真正的形态,那是不可名状的,统辖一切“阴影”概念的权柄。
站起身来,面向我的权限应用“十方夜禁明”被攻击的位置。
“但是现实中经常会出现,恶性与恶行只有其一的,也就是‘不完全的恶人’。如何惩戒,又该不该惩戒,这是个问题。”
“人世应该会订立法律来进行裁决吧。”
“比如一个为了拯救大多数人而杀人的人,如果他失败了,不仅杀死了人也没能拯救大多数人,那么他只有恶行却无恶性。相比一个想要毁灭世界,却阴差阳错拯救世界的人,有恶性却无恶行。到底哪个该惩罚,至今人们仍然争论不休。”
“也就是说没有结果。”
“人世最后统合的结论,是‘两个人都该死’。恶性该罚,恶行也该罚,正义就是这样,过于严苛,也从不妥协……不对,应该说是为了保证正义的纯洁性,才会不包容任何一点邪恶。”
纯粹、纯洁、纯净的正义。
它太耀眼了,有时候就连它的追随者也无法承受正义的光辉。
“所以……绝对正义已死,对吗?相比黄金时代,神明们已经降低了正义的标准。”
究竟正义到底因为纯粹而自身强大,还是因为纯粹的排他性而弱小。这种问题只有海顿才知道了。
不过祂才不会对我说实话。
我对杜兰这样说道,旋转把玩着爱戟“难渡”,等待神明的到来。
“我以为费瑞尔和斯蒂尼改变了你,结果,其实什么都没改变吗?”
一个大约十四五岁,还没变音的少年声线,他手中的权杖拖在地上发出“咔啦咔啦”的噪音。
但那声音是难以言喻的神圣,显然,对方并非凡物。
在这个与外界“无关”的领域中,全副武装闯进来的家伙只有一个:
我的交易对象、生平大敌、目标相似但无法互相信任的骗子。
偶尔相杀,偶尔合作,最后还是相互背叛。
智慧神,海顿(Head)
“非也,非也,如果不用杀人就能够得到美好的结局,我也乐得轻松。”
丝带蒙住眼睛,看不见祂的表情,也知道一定很阴沉。
只要能够让海顿不爽,我就会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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