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世上唯一妥协的善与唯一妥协的恶

“他们皆因你而死……我可没有狡辩，如果你不打算杀死瑞雯，我也不会半夜放弃滚床单的时间，跑出来杀人。”

“……所以呢，你用这种方法引出我又有何意义？”

“海顿你的声音好年轻啊，用的是谁的身体？谁又因你而死？”

我挥舞支配阴影的权利。

阴影狂舞着，嘶吼着，赞叹着，狂乱地毁灭地上所有的事物。

包括被杜兰虐杀中，还未死去的小孩。

“神明不爱着创世者的幼子吗？你不打算救他？”

我将尸体挑在长戟尖上，对着海顿。

“我救不了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能够想象海顿一脸阴沉地对我怒目而视，虽然看不见但还是很开心。

“你可以哦，你可以将真身显化于人世，可以行使智慧神的权柄将我打回魔界啊。救他啊，你不是已经拥有行走人世的身体了吗？”

我用力将尸体甩在海顿身上，恣意讥笑着。

愚者顺势而行，智者伺机而动，真正看透一切的人不发一语。

作为超脱者，看破者，海顿从不直接插手世界的发展，前世正是如此，虽然有祂引导人世的功劳，但纵观历史，他从来没有真身行走在人世。

所以我才会按照前世的历史进程安排魔王军发展计划，因为我知道，其他知晓未来的存在都不会轻易插手，最多只是用隐晦不明的神谕暗示凡人。

所以这次我才会放心大胆的和斯蒂尼、歌莉娅一起进行勇者学园期末考试。我知道下一个大事件是和平会议保卫战，期间没有其他大事发生，至于真理探求会剿灭战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接下来就是我之前遭遇的事情：

打定主意保瑞雯的我恰好出门，真理探求会就和异端审问会开战。

异形之剑“神非圣”比印象中更强，很明显包含瑞雯的手笔。

斯蒂尼和那加什对谈，目睹他被杀的场景，而对神明的存在产生质疑。

一场突如其来的英雄史诗，一阵莫名其妙的剧情发展。

出场人物都有其存在意义，只要缺少一个就无法造成如今这样戏剧性的结果。

最让我确信的，是那加什竟然知道“救世魔王”当时在场。我询问过那加什的灵魂，虽然因为死后灵魂磨损，转化为阴影领域眷属之后又残缺一部分，我没能问出具体的细节。

但这一切都太过巧合，巧合到只能认为是海顿刻意安排才可能出现。

对于这个无所不知的家伙，我不需要隐藏自己的恶意。

反正祂已经知晓一切。

“能够行走人世，尽管身躯是新的，也证明你早就已经降低自己的位格，能够干涉人世了对吧。”

“对。”海顿认真地回答，没有否定。

“不辩解吗？关于你想杀掉的，我想要保护的瑞雯。”

“不用，反正你已经认定自己的见解，不会再改变了。”

“你不强调自己的正确，而是强调我不会改变……那么你到底为何而来？为何而见我？仅仅是为了阻止我的杀戮吗？”

“因为我不出现，你不会满意的。你会不断杀戮直到我出现为止，但我不想破坏我们之间和谐的关系，如果你所做的屠杀之类出格事情过多，还需要我帮你掩盖痕迹。”

祂走近我一点，听脚步声，祂处于一个安全又尽可能亲近的位置。

虽然对于使用权柄战斗的存在而言，距离的长短并没有意义。

“我知道你无法视物，所以向你伸出手。表明我不希望与你为敌。”

“如果我们准备开战，这点距离没有意义。而且你的另一只手还在拿着权杖。”

“但学习人类，伪装成人类，模仿人心的你来说，还是会感觉愉快的吧。”

我知道，我总是知道。海顿仿佛在表达这样的意思，真实情况也确实如此。

我很讨厌他这一点，尤其是他可能成为敌人的情况下。

“……所以你在做了与我为敌的事情之后，还希望和我愉快相处？”

“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举起权杖。”

他用另一只手中的权杖轻敲石板街，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在威胁我？你敢威胁我？”

海顿不会妥协，他知道一切，也就是说在谈判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了谈判的结局。他只会做出最优秀的选择，无论语言或行为，都会导致局势发展走向对他来说最优的方向。

和海顿的谈判永远谈不上胜利或得利，我只能死死咬住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松口，实现自己想要的目标。

虽然我看不见未来，也没有神明的强大，但我也有我的优势——

将灵魂完全沉入黑暗之海，现在黑暗之海就是我，而我也是黑暗之海。

无数的丑恶假面从阴影中上升到地面，宛若死灵复生、百鬼夜行。

黑暗面的瘴气在人世弥漫，污染周边的一切，空气中充满腥臭的烟味，大地流淌着污浊的粘液，就连空间都变得扭曲——就如同看习惯了的魔界一般。

阴影就是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一切。

我试着握紧拳头，人世就开始崩溃。空间和时间的概念都发生不同程度的断裂。

真身显化的最高等级，“万恶缠身”。

将灵魂沉入黑暗之海会让精神变得朦胧而狂暴，但这次我反而异常清醒，就如同……死前回光返照的清醒。尽管明知道身体无恙，这种感觉还是让我很不安。

拥有撕裂大地之力的千条臂膀，遮蔽日月星辰光辉的万支骨翼。

这一形态过于强大，面貌过于恐怖，所到之处尸横遍地，赤地千里，我很少使用。

“这便是……无尽魔王安德烈斯之姿？”

“不，还是安道尔，如果是真正的，完全的安德烈斯，便是你也无法直视。”

我张开丑恶的口，言语之间喷吐着恶毒的气息，落在地上，便成为魔物的巢穴。

而且现在的形体只是徒具外形的形体，内部只是空洞。

若是真正的无尽魔王，那见其形便死，听其声便死，念其名便死，连灵魂都灰飞烟灭，不留任何余地的完全死亡。

“你想开战吗，安道尔？”

“这取决于你的态度。我想知道你准备使用何种态度面对我。”

“如果可以，自然是友好的方式，我也想知道你想要何种态度。”

“笑话，”我将权柄向海顿投掷而去，祂挥动权杖挡开，长戟插在他身后的位置。我伸手拦住想要走上来保护我的杜兰：“你想开战？你真的能开战吗？我就在这里，你敢杀我？”

“……”

“你想要赢我，只能使用权柄，但是对于‘智慧’的领域而言，只要使用权柄，那么非胜即败。”

要么海顿的权柄能够突破我作为终焉灾厄前身的位格，要么我能够无视海顿的能力。

海顿肯定无法对安德烈斯使用权柄，但安道尔时期的我和海顿从来没有正面开战，不确定现在的我有完全体的几成本事。

“就算你能赢我，击溃作为安道尔的我，那么安德烈斯就会出现，在白银时代的中期终焉灾厄就现身，这是你计划之中的？这次你没有给凡人度过灾难准备的粮食，贝伦兹已经都毁掉了。”

如果真能直接干掉我，前世海顿也不会费心费力做那么多安排了。

无论是怎样伟岸的权柄，无论多么强大的力量，都无法阻碍终焉灾厄的来到。黄金时代的创世者和白银时代的诸神最多也只能让终焉之日暂时搁置、推迟。

“海顿你满盘皆输，无论选择什么，无论战胜什么都输定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像我妥协，寻找共赢的可能。”

海顿听到这里反而笑出来，这种看透一切的家伙普遍感情淡泊，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一切在发生前已成定局，无需愤怒也没必要惊讶。

海顿只是为了贴近我，模仿凡人的行为。祂在示威无效后，开始表达希望合作的意思：

“我承认，我赢不了你，于是你打算用这一方式要挟我，让我帮助你成就你的目标？”

“我知道抓人把柄只能用一次，用多了就会坏了黑道的规矩，我只会在这次提出来。”

就像是裸照不能重复敲诈别人，否则鱼死网破对谁都不好。

所以我借此机会表示希望能得到补偿：

“你无法开战，而我不愿开战，战端对我同样没好处，我也希望能迎来双赢的结局。”

“所以你要求什么补偿？你不是想要上级眷属吗？我帮助你，让斯蒂尼成为你的眷属如何？”

斯蒂尼？

天赋和奥古斯都同级。在我和安娜这两个最强等级的魔王之子带头入侵人世的时期，还能维护人世的存续。她的功绩就说明了她的实力。

现在斯蒂尼也在多线攻略中，她对我的好感度也不低，不过说到最后摊牌，她有多少可能加入黑暗面，这个概率会让数学家哭泣。

海顿打算用斯蒂尼代替瑞雯补偿给我。不提海顿的所作所为有多少践踏人权的成分，按理说这是个很划算的交易。

“很诱人的提议，瑞雯选择加入魔王军的可能也不高，用一个可能性，换取一个必然的上级眷属，再划算不过了。”

“那么就这样说定了……”

“然而我拒绝。我最为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对自认为站在绝对有利位置上的对手断然地以一句‘NO’来拒绝！”

这段话来自于我很喜欢的小说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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