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话 但我不能阻止他

惨白的灯光照亮邢芸冷若冰霜的侧脸。

灯光下，杨医生全神贯注地操弄着面前不知名的装置。那装置乍一看像个水箱，水箱顶端并列排着几根弯弯曲曲的玻璃管，向下伸入水箱的不同位置。水箱中间分为层次复杂的隔间，有的里面盛着液体，有的则暂时是空的，还有几根玻璃管将液体通向最下端的加热炉。

这地方是杨医生的工作间。偌大的工作间只有中间的装置前开着一盏荧光灯，周围的一切都隐没在黑暗里。工作间没有窗户，只有黑暗中的排气扇不知疲倦地转动，不曾停歇地传出嗡嗡声。

邢芸冷眼看着杨医生把研碎的植物粉末从装置顶端的玻璃管添进溶液里。谁也没有说话，工作室安静得诡异，只有淅沥的小雨滴滴答答地打在屋顶上。不一会儿，坐在阴影里的男人对着空气伸出手，镶嵌在装置两端的两枚怀表随之发出嘀嗒的转动声。杨医生点燃下方的加热器，整个装置缓缓运作起来。

“这就是成功的制作方式？”

“改进了对人体的适应性，注射后不会产生排斥，仅保留增强细胞活性的功效。”

杨医生专注于手头的工作，没留意到邢芸语气里明显的不屑，不然他定不会这么详细地回答。

“你怎么就不怕我以后举报你？”

“你帮我保守秘密，我自然也会帮你保守秘密。况且，我只是请你帮我黑进别人电脑里把删除录像，和你以前做的事没有不同。”

“你能保证我弟弟不会有后遗症？”

“不会的，我调配的药量不会有差错。那些微量的半成品只会让他的身体产生短时间的排斥，排斥过了就过了，绝不留病根。我们只是想借他牵制你的行动，没打算加害于他。”

你虽然没打算加害于他，但他平白无故承受的痛苦岂是你一句话就能带过的！

杨医生温吞又傲慢的语气让邢芸气不打一出来，她烦燥地别过头。

她不知道这两个男人是何时何地识破她的，她绝对自信自己不曾露出破绽。可是，身份确实暴露了，而且她的底细几乎被摸得一清二楚。

邢芸暗中调查永生计划多年了，她想要清楚夺走双亲性命的实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看着杨医生跟前那滑稽的装置，邢芸心底很不是滋味，有一丝失望。追寻真相的这些年，她有过各种各样的想像，她想象永生计划的信徒是有序的组织，他们或许有信仰，甚至有个祭拜的神。但真相无趣到残忍，没有聚集的狂热信徒，就连研究核心药剂的设施都意外地简陋，规模甚至不如制造廉价工艺品的小作坊。

“当年你们误认为药物已经成功研制的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自信？”

听到这样的话，杨医生一愣。这次就连他也听出邢芸露骨的讥讽意味。

“你……没资格质疑我，你什么也不懂。”杨医生一急起来就结巴，“小孩还被我们关着，你注意你说话的方式！”

邢芸不屑地换了个坐姿，视线投向黑暗中。

“几点了，是时候送水了吧！”

“你凶什么……！一小时前才送过！”

“他身子弱，需要水分。你别忘了，他身子弱又是被谁害的。”

杨医生自知理亏，从箱子里拿了两瓶矿泉水。“我都买的十几块一瓶的高级矿物质水，对他够好了。”他絮絮叨叨地走上楼，铭铭正是被关在楼上的房间。

工作间只剩下邢芸和穿着花衬衫被称为救世主的男人。

“十几块，对他而言哪里算贵了？”花衬衫的男人嗤笑起来，“他搞了那么多钱，心里还是个穷人。你看他这房子，看他穿那破衣服，看他楼底下那旧车。他根本不会用钱，但他就是想要，想要到不择手段，想要到丧心病狂。”

“你说他丧心病狂，不照样跟他一伙，你不曾阻止他。”

“我不能阻止他呀，我的主人要我协助他。主人年纪大了，越发不安了。”

男人愉快地笑着，不知到底在笑些什么，有点神经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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