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并肩走在要塞四通八达的灰白色通道中,这些四通八达的通道在设计建造的时候只考虑了结构的坚固性,连任何的一点人性化的考量都没有,每一条通道的试样都几乎相同,即使是在这里生活过很长时间的老兵都偶尔会在这座堡垒中迷路。
但李轻尘和医生两人却都没有丝毫迷茫的行走在这些相差无几的复杂巷道里,眼前一直是一成不变的灰白色墙壁,以及悬挂在头顶,以等距排列的电灯,略有些急促的90拍节拍器的声音回荡在时不时有人通过的巷道中。
“看来你们的运输舰要入港了啊。”
“你还记得啊……”
李轻尘有些感叹的回答,虽说大多数要塞都用节拍器的缓急声来代替简单的命令,但每一个要塞中相同的缓急声代替的命令却不一定相同,而在这个要塞里,90拍就代表着航空舰的入港。
“我们还是加快点脚步吧。”
李轻尘轻声说着,一边加快了脚上的速度,医生也只是摇了摇头,随后快步跟上了李轻尘。
在迷宫般的巷道里跋涉了二十几分钟后,李轻尘和医生走到了位于要塞最南端的空港。
“嘛,到了。”
李轻尘说着指向了某个方向,在那里,有一个身形魁梧的初老男人正默默的站立在被积雪覆盖的巨大站台上,就在他的身边,有一艘巨大的堪比中型驱逐舰的航空舰正静静的沉睡着。它的外形呈现修长的流线型,凌厉的就像是一条在海中游弋的虎鲨。
“老头子已经来了。”
医生微微眯起眼打量了一下面前被称为“站台”的东西,那是一个巨大的U型站台,就像是缺了一块却足以容纳驱逐舰的蓄水池。混合了特殊材料的混凝土浇筑出大体的形状,再在表面加装重咒钢装甲板,数以千计的金属支撑构件排列在站台内侧,稳稳的支撑着巨大的航空舰。
“嗨,老头子。”
李轻尘对着男人挥了挥手,这座要塞的总指挥,米高扬·乌里扬诺夫就向这边转了过来,然后对着医生挥了挥手。
“好久不见啊,医生。”
“你才真是老当益壮啊,乌里扬诺夫。”
老准将对着医生伸出了他的手,而医生也伸出了自己的手,两人握住了对方的手腕部分,轻轻的摇了摇。
“情况怎么样了?”
老准将对着医生苦涩的笑了笑。
“很糟啊,即使我们是防御方,但逝者光数量就接近我们的十倍了……”
“但你还是留下来了。”
医生的语气清淡而冷漠,他的那张脸上没有任何的一丝表情,就连那双眼睛都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看到这样的医生,老准将轻轻的笑了笑,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才更近似于那个他记忆中的医生,那时的他就像是这样,一副不知眺望着何方的样子。
“你妻子会伤心的吧……你不应该犯和我当年一样的错误。”
但即使变成这个样子,他还是在关心着别人,老准将露出了一个温柔中混杂着苦涩的笑容,看着面前的故人。
“……伊莎她……十七年前就过世了……”
老准将轻轻的伸手,握住了手中的吊坠,声音中满是被时间磨砺后更加深沉的思念、悲伤以及温柔,即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但那份爱恋没有丝毫褪色。
医生沉默了半晌,微微低垂了眼眸,为那个温柔贤惠的女人献上了默祷。
“这样啊……抱歉。”
医生低声说。
“不过啊……她给我留下来一个女儿……”老准将抬起头,看着远方的天空,嘴角露出了一个宠溺的微笑,“虽然我不知道她在哪……”
“那你现在应该坐在运输舰的舱室里,然后去翻遍周围孤儿院十七年前的记录,找到你的女儿,把你十七年来欠下的东西都补回来。”医生也看向了天空中的某处,不过,并不是向着老准将看着的方向。“……给她一个温暖的家,听她叫一声爸爸……”
“但我还是要守在这里,给她一个安全的环境,让她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老准将露出了一个轻轻的微笑,“至少,我不想让她活在骂名之中。”
“你不会懂的……这都不重要……”医生摇了摇头,“如果能够拥有自己的家,那即使再动荡的局势,人都依旧可以获得幸福。至少,我是这么相信的。”
“不过,现在说这些有些太晚了吧……”老准将露出了一抹苦笑,“我们都已经……回不去了……”
“是啊,赌注已经离手,只能拼死一搏了吧……”伸手拍了拍老准将的肩头,医生走下了站台,“记得帮我点忙,我要去送送我捡到的小姑娘。”
对着医生的背影,老准将轻轻的做出了告别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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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区,登舰口。
萨尼娅和艾拉等隶属于第二〇五中队的少女正默默的行走在显得有些空旷的通道里,为了执行最后的巡逻任务,她们是最后一批登舰的人。
站在艾拉身边的萨尼娅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那具机械,那就是她们逃离这个即将化为地狱的要塞的蜘蛛丝。
没有任何人说话,少女们就这么沉默的登上了登舰的跳板。虽然在性别上是柔弱的女性,但这些年龄只能被称之为少女的女孩们也是坚定的共和国保卫者,至少在踏上那种地狱般的战场之前,她们有着不输甚至更甚于老兵的觉悟。
但她们终归是女性,没有经历过真正战场的她们只是娇弱的温室花朵,没有人敢于对她们略显脆弱的精神寄予过多的期望。自然,这里面也混杂着男人们想要耍帅的心情。
站在舷梯上的萨尼娅回过了头,从北方吹来的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景色。
在厚重的尘云之下,即使是正午的阳光也就象是过去日出后不久的样子,从尘云缝隙中落下的几条光带为这座森冷的要塞镀上了淡淡的暖色。
萨尼娅伸手压了压自己被风吹起的银灰色发丝,微微眯起了双眼,面前的要塞宏大的就像是一座神圣的山岳,相比之下的自己又是多么的渺小。但即使是这样的要塞,在十万逝者的狂潮面前又是多么的渺小。
也就是在少女发呆的时候,她无意中瞥见了一个像是刺入站台的标枪般的身影。
风,吹乱了他灰白色头发,吹动了他灰色长大衣的衣角。他的面孔有些模糊,但萨尼娅还是下意识的认出了他。
那是医生。
也许是注意到了正在看着他的萨尼娅,医生朝着她轻轻的挥了挥手。她这才注意到,医生,是来向她告别的,他留在了这里,留在了即将点燃的火药桶中央。
也许,这一次就是永别了吧。
萨尼娅没来由的这么想到。即使医生再怎么强悍,但在过于庞大的群体面前,单独一个个体实在是太过于无力了。
但,萨尼娅还是不想让他看出自己伤心的一面,所以她对着医生笑了笑,然后使劲的挥了挥手。
再见。
她用口型说,希望,他们仍有再会的那一天。
跟在最后面的佩瑞妮搀扶着腿脚不便的格兰特,一直跟在格兰特身边的蕾姆先一步被格兰特支走了。
两人就这么慢慢的走着,直到走到了登舰口前。
佩瑞妮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距离舱门封闭还有一分钟。她轻轻的放开了搀扶着格兰特的手,面前只有一小段路了,即使没有她,格兰特也能走到。
感觉到从佩瑞妮身上来的支持力一下子消失的格兰特微微倾了倾身体,稳住了自身的平衡,然后忍不住苦笑了起来。他一边向前走,一边苦笑着对佩瑞妮开口。
“……你……还真的要留下啊……”
身后,只有沉默一直持续着,佩瑞妮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会留下来,这只是她,佩瑞妮·林埃尔,的任性,也是这个少女的骄傲。她没有办法就这么灰溜溜的逃走,让那些和她一样的军人去死,只有自己和队友苟活下来。
格兰特踏上了登舰的舷梯,抓住了舷梯的扶手,伴随着航空舰的动力炉启动声,舷梯慢慢上升。
“真是的,你这个疯丫头。”
咧开嘴,格兰特对着这个并没有多少深交的少女笑了笑,然后敬出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好好保重……别那么简单的死了。”
佩瑞妮站在站台上,一头灿烂的金发在航空舰掀起的烈风中狂舞,她听不见格兰特说了什么,但从口型上大略的知道他的意思。
她对着格兰特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纤毫不染的微笑,美丽的就像是盛开的山茶花。然后,少女抬起手,行了一个军礼。
一时间,格兰特都被这份美丽惊艳的移不开目光,他看到佩瑞妮的嘴唇翕动,跟随着那小巧的唇瓣,他低声的复述。
他知道,那只是短短的两个词汇,但其中却又有着千言万语,也同时,是最好的祝福。
谢谢,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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