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轻蔑之人维娅·艾希瑞斯

刺骨的寒风围绕着奥格兰王城艾德托斯不肯散去，寒冷的天气让城内的人民哀嚎不断，白雪皑皑的陨龙堡坐落在城市最上层，与中层隔着一座高高的围墙。

在围墙之后，成群成群的白袍教徒堵在街头，戴着纯银打造的三角护符，首尾相连的毒蛇在护符上显得栩栩如生，他们高喊着缄默者的口号，意志坚定，在寒冬之中硬是站了三天三夜，使的城市护卫队也没敢睡觉，而是轮班站岗。

缄默者们穿着薄薄的白色衣袍，赤着双脚站在雪堆上，干裂的嘴唇碎碎念着，无神的双眼呆滞地望着前方，活像一群被烧坏了脑子的傻瓜。

但也正是这样一群傻瓜，造成了比五月城的叛军更大的麻烦，他们就像病毒一样渗入了国家内部，难以清除，他们保持着缄默，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好像他们已经不存在这世上一样，虽说他们向往的世界也确实是一个不存在人类干扰的自然的世界，一个没有欲望和暴力，阴谋与贪婪的无聊的世界，一个没有人类的世界。

“就像魔法人偶一样。”维娅·艾希瑞斯评价道。

她坐在高塔窗前眺望着远方，远处吹来的寒风卷起她漆黑如夜的发丝，吹散了她萦绕在脸上的阴霾，使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今天似乎是个好天气……”

她喜欢安静，喜欢看书，喜欢历史，同时也喜欢寒冷的天气。

“艾希瑞斯小姐，专心一点。”宫廷法师奥里·卡尔麦斯冷漠的声音在她头顶传来。

她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带着歉意朝着自己老师露出微笑，卡尔麦斯也没有深究，微笑着将她的魔法书翻了页，然而却引起维娅身边其他同伴的不满，因为卡尔麦斯老师似乎只对维娅一个人这么宽容。

假如维娅身份高贵，天资聪颖，他们或许还能接受，但她却并非如此，其实就连维娅本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能得到如此的待遇。

她是一个私生子，若不是被卡尔麦斯选中的缘故，这个年纪的她估计早已嫁了人，肚子里还怀着个孩子，现在正坐在床上忙着给孩子织毛衣。

或许是她的子爵父亲还有点良心，没有随随便便将她赶出家门，而是在她八岁时将她送去了智慧与艺术的天堂——莱森堡，那是她长成大姑娘的地方，也是她遇上奥里·卡尔麦斯的地方。

她的成绩虽然优异，但她选择的学科却是历史与医学，与魔法毫不沾边，但她最终却被卡尔麦斯选中，成为他的学徒，这着实可以算一个奇迹。

“那就让我们继续，谁能告诉我日落节对于巫师有什么意义？”他的老师收起笑容，将视线移开了。

维娅认真地盯着自己的老师，他的老师长的不高，身材微胖，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古怪的大型侏儒，那一张有点丑陋的蛤蟆脸如今正怪异地扭曲着，显然是想做出一个严肃的表情。

强大的巫师可以使用魔力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塑造自己的外貌与体型，让年已过百的自己好像是一个刚刚过完成年礼的年轻人，卡尔麦斯虽然用过魔力使自己变得更加年轻，但他却丝毫没有改变自己外貌的意向，这一点在维娅心中一直是一个问题。

“在日落节深夜，魔力会出奇地汇聚起来，其中魔力最为浓郁的一点会转变为传送门，一个极为特殊的传送门，能够在各种世界之间穿梭的传送门。”维娅看着一个少年站起来答道，这似乎是一个完美的答案。

“继续。”她接着发现，卡尔麦斯并没去看他，而是随意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那个传送门被巫师们成为‘混沌之门’，各种异界的产物都能通过那个传送门来到这里，我们也能通过那个传送门离开，虽然后者从未被人验证过。”

“很完美，再继续。”卡尔麦斯微微抬起眼睛，看向身材削瘦的少年，少年为难地看着自己的老师，随后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而扶了扶自己的眼镜。

“那个……嗯……曾有数位高等巫师得出结论，末日鬼船和深海巨妖便是通过了混沌之门而来到了我们的世界，但这并不确定……具体的东西我不太了解，因为在莱森堡里，赛吉尔教授都禁止我们学习与讨论这些东西。”

“很不错，艾迪斯，”卡尔麦斯少有地露出了赞赏的目光，同时为自己的学生鼓掌，“但我希望你记住，现在你是我的学徒，而不是那赛吉尔老头的学生，我希望你们都明白，那些你们听来的传闻与故事都是真的，古老的传说都是存在的，赛吉尔被巫师会封了口，巫师会的大巫师们禁止所有法师擅自去寻找来自异界的力量与传说，但我希望你们能接触并利用这股力量。”

“为什么？”极少开口的维娅说道。

“因为十分危险，甚至能要了你的命，仅此而已，”卡尔麦斯迅速地环视周围，企图找出内心动摇的学生，但如他所料，所有人都在担心害怕，“很危险，的确没错，但作为一个巫师，如果不是为了研究最古老的遗迹，获得最深奥的知识，创造最强大的咒语，那他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没有人回答，但卡尔麦斯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维娅知道原因，因为她敏感的脑袋此时已经传来了信号，卡尔麦斯在读他们所有人的心。

她突然感到一阵从胃里涌上喉咙的恶心，她痛苦地弓起身子，捂住了嘴巴，她对这类型的魔法极其敏感，虽说卡尔麦斯老师曾说这是一个好现象，但每次遇上类似的心灵魔法时都足以让她崩溃。

“哼哼，你们都还不明白，对，还不明白，你们总有一天会知道你们现在的想法到底有多么幼稚。”卡尔麦斯怪笑了一阵，然后以这句话结束了课程。

然后，很特殊的，维娅总是留在最后离开，毕竟她已经无家可归，巫师高塔就是她的居所，她井井有条地将桌上的东西一一整理，随后摊开了一本厚厚的历史书看了起来。

“《巴克罗蒂回忆录》？这可是一本连赛吉尔老头都懒得看的东西。”

“嗯。”维娅没有看向站在他身边的卡尔麦斯，低声说道。

“你想知道些什么，我可以亲自告诉你。”

“不用麻烦你了，老师。”维娅仍然没有看过去，直到卡尔麦斯的手臂遮挡了她的视线，将她的《巴克罗蒂回忆录》合了起来。

“艾希瑞斯小姐，书籍是由人所撰写的，而人类是会一种会撒谎的生物。”维娅以为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因为卡尔麦斯看她的眼神很是严厉，“千万记住，只有你亲眼所见的东西才是最真实的。”

“嗯……对不起。”

“好好听着，艾希瑞斯小姐，这个世界的真相隐藏得很深，你若是想要看清事物的真相的话，就得跟我一样，敢于将理想付诸实践，敢于触碰禁忌，敢于挖掘真相。”

“您的意思是……”

“我是一个十分平庸的人，我在魔法上的造诣最多也只能达到现在这个程度，但你不同，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我看得出来，你总有一天能超过我的，”卡尔麦斯轻轻地捏住她的肩膀，然后念了一小段咒语，让《巴克罗蒂回忆录》开始燃烧了起来，卡尔麦斯温柔地叫了她的名字，“维娅，我希望你能用心钻研魔法，然后去接触混沌之门，历史是由无能之人撰写的，但却是由伟大之人所创造的！你明白吗？”

“可是我……”她没法理解，据她所知，卡尔麦斯可并非平庸，反而是个极有天赋的法师，他在三十多岁就创造过属于自己的咒语，如今更是离成为大巫师只有一步之遥，而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而已。

她知道卡尔麦斯一生中最重视的就是他的研究与魔法，他总是喜欢亲自实践自己的理论，而不是依靠他人，不，他厌恶依靠他人，但他居然对我这种人抱以这么大的期望……

“你不用担心，我会不遗余力地教导你的，等你不到两百岁，我相信你就会拥有跟我一样的成就，假如你肯努力，那我还可以把你推荐给巫师会，让你得到你无法想象的权利和地位。”

“可……那是为了什么？”维娅盯着桌上逐渐燃烧殆尽的书籍，魔法烈焰没有继续蔓延，而像是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

“我相信那道门后有真相，我查过太多资料，听过太多故事了，深海巨妖，末日鬼船，摆渡人都是从门后边钻出来的，你难道就不好奇，能孕育这些传说的门后世界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不，老师，我一定会让你失望的……我办不到的……”

卡尔麦斯老师一定会对我的懦弱而感到失望的，但总比到时候辜负他的期望要好，他一定能找到更好的人选的，只是那个人绝对不能是我……因为这就是我，一个胆小懦弱的女人而已……

卡尔麦斯没有气急败坏地责骂她——换成其他人的话，他一定会的，而是沉默地盯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抬起脚步离开了。

“相信我，艾希瑞斯小姐，我的眼光不会错的，你会成为最年轻的大巫师，然后征服传说的，但你最好锻炼一下你的承受能力，不然当摆渡人读你的心时，说不定你会把肝脏都吐出来的。”

卡尔麦斯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随着维娅收回视线，她惊讶地发现，本该成为灰烬的《巴克罗蒂回忆录》恢复了原样，丝毫没有一丝被焚烧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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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得谈谈，老朋友。”

“你想谈什么？”

“关于雷泽·坎恩，关于你我，还有古代传说……”

“不，什么？”

“别装作听不懂了，我们心里都清楚，除了布拉莫那个老古董，我们全都在暗地里调查过古传说的事情，我在研究深海巨妖，而你则对恶咒林情有独钟。”

“哈哈，也是，那你想谈什么？”

“雷泽·坎恩想接触收债人，而你的学生，奥里·卡尔麦斯在帮他。”

“卡尔麦斯？哼，有可能，这事他干得出来，不过收债人已经死了，他们只是在白费力气而已。”

“收债人没死，活到了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几乎都调查过那件事，他没死，只是失去了我们这个世界的坐标。”

“就算如此，收债人也只能靠混沌之门和鬼船才能来到这，混沌之门的坐标就连布拉莫都没法确定，更别说雷泽·坎恩，而鬼船也没法被雷泽·坎恩利用，鬼船是有自身意识的，雷泽·坎恩应该也没胆子去跟鬼船叫板，上面那些遭受诅咒的死魂灵可不是好惹的。”

“那摆渡人呢？那个疯子巴克实现了他的愿望，而且从摆渡人的船上活着下来了，后续也没有任何代价。”

“这倒是……我们要告诉格兰迪吗？”

“那个疯子？不，这事就我们知道就好，收债人太危险了，我们不能让他回来。”

“那你想怎么样？”

“还没头绪，静观其变吧，否则提前挑衅雷泽·坎恩只会破坏巫师会的团结，虽说我们是不在意，但布拉莫会生气的，到时候可就难办了，你应该没打算跟活了近千年的巫师比划的意思吧。”

“确实如此，但要是到了必须出手的时候……”

“到时候，想扳倒布拉莫的人可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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