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李员外烦心事多。
看星星是其一,姑娘不听话是其二。
当然还有其三其四其五……
都说父母眼中,儿女都美,都顺眼。
也不全对。
李员外就没觉得自己姑娘生得多么好看。
倒非丑到愁嫁的地步,只是李员外客观的认为他的女儿排不进美人之列。
不过想入员外家门的可谓数不胜数,其间不乏上等货色。
所以李员外根本不担心这个,他头疼的是他那姑娘没半点姑娘样——
青春年纪,不娴静、厌笔墨,也就罢了,偏偏迷上侠客小说,崇拜江湖道义、个人英雄,吵着嚷着要习武。
还老幻想,把自己代入书中。
更糟的是,每每代入的都是书中的男角儿,干的都是以一敌百、英雄救美的事儿。
李员外为此专门咨询了洛斯城里的教育协会,协会的人说您操这心干嘛?这叫德智体全面发展,素质教育落实得当,谁规定女孩就得有个女孩样?再说这女孩样又是谁规定的?
李员外表面开明,说是啊,孩子高兴就好,大人不该插手太多。
可心里压根没这么想,自己好歹有头有面,三十来岁才得一女儿,现在人过中年,上进心是淡了,求安稳了,但须得落个好名声,来个软着陆——他李大员外的女儿为未来李家的形象代言,那必须是大家闺秀,得有气质,有范。
不能舞刀弄棒癫癫疯疯,害别人说闲话。
李员外请来一只耳的第一天,就把自家女儿锁进了房。
还置下任务——这几天,你给我老老实实房间里面看书写字,这些,这些,都要记下来,我要考你的。
说完,门一锁,走了。
……
一只耳一早就在府上转悠了。
十二弟子,加他一个,分了四班,轮着转。
转到庭院的水塘边上,一只耳扯个理由,支走弟子。
出来吧。
他背着手,向着塘说。
塘边修剪精致的木丛中应声坐起一人。
一只耳开口前,此人一直静卧木丛。
她朝一只耳吐舌。
兰。
一只耳念出她的名字。
他想表现得严厉些,可看见她时总管不住笑。
照理说李员外千金与快剑山庄庄主二人相称起来应该更加官方,或者,更有距离感些。
一只耳猜这姑娘八成又是破了门锁潜了出来。
兰是个天才。
一只耳曾这么对李员外说过。
他见过兰撬锁的手法,哪像什么大家闺秀,倒似娴熟的惯偷。
然而兰并没有特意学过开锁,据她自己讲,是看了本叫做绝世大盗的小说,里面对开锁提及一二,她依葫芦画瓢,自然学成。
一只耳后来托人去买那小说,自己看了半天也没闹明白开锁的原理。
兰不光喜欢侠客书籍,还喜欢里面虚构的招式、功夫。
总在模仿,研究。
一只耳告诫过她,说写武侠小说的都是不懂武功的,那里面流派,神乎其技,都不现实,要想习武还得从基础抓起。
兰说那张大哥教我啊。
一只耳就摇头,说你父亲不许。
兰早料到,叹了气,没再为难。
……
一只耳看木丛,说你又不好好读书。
兰说那死板的东西有什么好读。
左右盼盼,见没人,这才站起,没敢站直,猫个腰。
兰在女人中算高的,长发盘着,普通身材,圆脸,五官没啥特点,都在位置上。
若非平日穿得上档得体,与街上路人并无二致。
“锁的事怎么向你父亲解释?”
“就说春香放我出来的。”
“又栽赃她?”
“谁让她是我丫鬟,”兰鼓嘴,“我平日待她不薄,关键时刻背个锅怎么了,总比老头子知道我会撬锁强。”
一只耳注意到兰的穿着,便问。
兰说你总算问了,这颜色很有趣吧,叫迷彩,隐蔽用的。
首次听到这个词的一只耳回味了片刻,他想这叫迷彩的玩意大概也是兰的诸多模仿物之一。
又是哪本书里看到的吧。
正因为它们来不到现实,书里的东西才在书里。
一只耳十岁就明白这道理。
兰却破了这规矩,不止一次。
一只耳总想,兰要是个男人就好了。
大概李员外也这么想。
所以取名叫兰。
兰比了个嘘。
一只耳知道她要溜出去。
换做往常,自己来李府指导家丁,对兰的自由自然不加管涉。
可如今他出任李府保卫,职责不同。
他明白兰的安全是保卫李府的第一要务。
所以他道了歉,说这次不行,我得让你回你父亲要你待的地方,我不能白拿员外的钱。
说罢让开,作手势请。
兰不动。
一只耳没辙,伸手来拉。
兰避开了。
“我没事,张大哥还是保护爸爸吧。”
“这不由你决定。”
“比起这个……”兰露出恶作剧时才有的表情。
一只耳知道这姑娘又有坏点子了。
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
话还没出口——
“张大哥。”
兰眨了眨眼睛。
“看好了。然后,不要告诉别人哦。”
下个瞬间。
一只耳眼前这个着奇装异服的圆脸女孩,仅用两步助跑,便生生踩上李府围墙,无视重力般蹬踩墙面,直直冲上足有五米的高墙。
墙顶的兰回望一只耳,加一个炫耀的笑。
……
一定很享受吧,这丫头。
一只耳想。
她一定很享受此刻自己脸上无与伦比的惊诧。
又是小说里的招式吧。
什么时候学会的?
一只耳从未于现实中见过有人做到此事。
从未。
只听过什么地方有个嗑药的疯子仅凭双脚跑上垂直的城墙。
于是他发现传闻这种东西——
也不全是骗人的。
一只耳打点情绪,从门口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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