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宛若活人

怀念……吗？是啊，应该会怀念……才对。我们已经太长时间没有见过，很多原本熟悉的动作，都已经变得无比陌生，甚至再次做出当初那个习以为常的举动之后，两个人都有些恍若隔世。

似乎，像是回到了曾经。虽然我和她都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做饭。”

她的声音，她的语气，她的神态，她的表情，她的眼神，她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都散发着对我而言近乎致命的温柔。像是可以融化世间所有坚冰一般的，如水温柔。

她是个如冰雪般清冷的女孩，可再怎么冰冷的雪，总会有融化成一汪春水的时候。我喜欢她现在的温柔模样，那是只属于我的，只专属于我的似水温柔。

可我是个矛盾的家伙，我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却又无比讨厌她现在的这副表情。如果，如果当初她离开的时候，也能如此温柔的想到我，也能如此温柔的记得那个傻傻的站在漫天飞雨中，笑得无比痛苦，笑得无比伤心的我的话，是否一切都会有所不同呢？

我们，是否可以继续当初那个傻乎乎的约定，是否谁都不会改变呢？她是否，依然会是我心中那个把我从黑暗中带出的天使，依然会是那个可以温柔的帮我治愈伤口的女神，而我，又是否依然会是那个喜欢呆在她身边，喜欢看她一颦一笑，然后可以为了她赴汤蹈火的傻小子呢？

也许，会吧。

也许，会的。

可，那也仅仅只是，也许。

“雪……姐。”

我本不该喊出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我不应该这样喊她，可是，我却控制不住。她笑得好熟悉，熟悉的就像是我魂牵梦萦的那副模样，熟悉的，就像是三年前的那个清冷而又温柔的女孩。

似乎，从她离开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真正的这样叫过，怀着，和三年前同样的感情。

所以她背对着我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也许，她现在的脸上正充满着惊愕的神情。可是她却没有把脸转过来，我只能猜测，猜测她现在的脸上，挂着我印象中的那个笑容。

“嗯？怎么了，小朗？”

“谢谢。”

她依然没有转脸的意思，我有些失落，也有些侥幸。我不知道如果她现在转过脸，如果我看到了那个和三年前一样的笑容之后，会不会脑子一热就放弃了所有的一切，会不会再次和三年前一样，义无反顾的回到她身边。

我自控力真的很差，差到可以轻易的失去理智。所以我很侥幸，她并没有把脸转过来，她依然是在背对着我，面对着，那面窗外已然满是昏暗的窗户。

天，似乎比之前要黑的快了不少啊。也对，毕竟，已经快要到冬天了。

已经，快要冬天了啊。

“小朗，不是不喜欢别人对你说谢谢嘛，怎么你自己却说起来了？”

我看不清楚她此刻的脸上，究竟是一副怎样的表情。不过，我想她应该是在笑。有些惆怅，有些伤感，也有些开心的笑。

她表露在脸上的表情很少，因为她习惯于利用语言和动作来表达内心的情感。而我，也同样习惯了从她的语言和动作上，看懂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有些欢快的声调，夹杂着一些不算开心的颤抖。

或许，我应该问她。我有很多的问题，很多只有她才能给我一个准确答案的问题。可是，我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该不该问。

所以只好沉默，然后，看着那本出现了些许褶皱的笔记本，有些勉强的笑了笑。

“因为，一切都已经变了。”

变得，我自己都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不知所措。

“……，是吗？都已经，变了啊。”

她终于转过了头，脸上的笑容并不是我想要看到的那个。她笑得很美，很动人，就像是画卷上的蒙娜丽莎一般，让人沉醉的微笑。

对，就像是画里的人儿，美的不似凡物，美的让我，感到了些许的别扭。

为什么会感到别扭呢？

我看着那双看着我的眼睛，就这样死死地看着。良久之后，我才猛然发觉。原来，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实在是太空荡了。空荡的像是苍白的宣纸，空无一物，只有一片空白。

什么都没有的……死物。

像是梦里那个被我掏空了身体的人，除了留下一张宛若活人的皮囊之外，身体里，再也没有其他。

剩下了一张宛若活人的皮囊，也只剩下了一张，宛若活人的皮囊。

“这么看着我干嘛？饿坏了？稍等一下哈，我这就去做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那道修长高挑的身影袅袅走进厨房。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傻傻的看着对面那面被黑暗侵染的窗户。

黑色的玻璃上，清晰的浮现出了我的脸庞，一张充斥着恐惧，慌乱，手足无措的懦弱脸庞。那张脸，是我，却又不像是我。那张脸，像她，却又不像是她。

一如，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支撑着我们走下去的，只有心中仅存的一丝执念。当这最后的执念完成，这具宛若活人的躯壳，就会变成一堆腐烂的碎肉。

变成一堆，没有意义的尘土。

所以我感到了恐慌，我无比真切的感受到，她现在就像是与她重逢之前的自己。那虚幻又真实的身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失不见。

彻底的，消失不见。

也许，我早就感觉到了，只是我不愿意去深思。我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往坏的地方去想，因为曾经有人跟我说过：“如果事情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那么我们只需要静候就足够了。人需要做的，仅仅只是避免坏的情况发生，所以凡事都往坏处想，只有好处。”

也许，用一个简单的成语概括起来，那就是未雨绸缪。

我喜欢往坏的地方想，却又害怕往坏的地方去想。因为未雨绸缪的对立面，还有一个成语叫杞人忧天。想的越多，想的越坏，痛苦就会越加明显，内心就会越加不安。

特别是那种，自己无法阻止的痛苦。

“帮你做了面条，虽然只是方便面，味道肯定没你做的那么好就是了。”

她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虽说是方便面，可碗里却有很多方便面里没有的高档食材。我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她是个富家大小姐，传说中的白富美，所以就算只是方便面，她也可以做的无比奢华。

而那个高档的冰箱里，存放的也不再是清一色的甜腻荔枝露。以前她打开冰箱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冰箱里发生的变化。

让我有些开心的变化，也让我原本忐忑的心脏，多了一丝放松。

“……”

我想对这个双眸深处空无一物的女孩说些什么，因为，我感觉到了她有事情在瞒着我。她不善于隐藏，就像是我不善于在她面前隐藏一样，她也无法通过伪装来欺骗到我。

再多的华丽装饰，再丰富的感情，也掩盖不了她瞳孔深处的苍白与空洞。像是垂死挣扎的患者，即使表现的与常人无异，可那终究只是将最后生命燃烧殆尽的回光返照，外表的伪装，永远无法掩盖已经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烛。

“……，做的，蛮不错的，挺好吃。”

可我最终，还是没有说。只是挑动着上面覆盖着各类豪华食材的方便面，然后僵硬的笑了笑。很豪华的配料，只可惜，方便面仍然是方便面，仍然是那种被称为垃圾食品的东西。

“那就好。”

其实，并不好。我想反驳，又没有反驳。对她来说，这样就好，对她来说这样就足够了。那么，身为外人的我，还能说些什么？又能以什么身份说呢？

所以，其实，并不好。

吃不出来什么味道，只是觉得可以果腹。我快速的把碗里的一切囫囵吞下，然后慢慢的放下了已经完全空掉的碗。

“我，该回去了。”

“啊，是哦，是时候回去了。”

她有些落寞的看着窗外，天已经黑了，没有月亮，甚至没有星星，只是一片，看不到任何光亮的黑暗。

就像是不见天日的地狱。

“那就……回去吧。”

“嗯。”

我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本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然后慢慢的把大门拉开。

“你，不想问吗？”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微微颤抖的声音，这让我忍不住停下了推门的右手，回过头看着身后这个把视线投向窗外的女孩。

“你，想说吗？”

“你想知道，我就会说。”

“你想说，我就会听。”

她愣了一下，投向窗外的视线终于转到了我的脸上，静静的看了我一会儿之后，她轻抿住了嘴角，似乎是在微笑，又似乎是在伤心。

“小朗，还和以前一样，会照顾我的感受……”

这么说着的她，再次把视线转到了漆黑的窗户上，也许她是在看那张倒映在玻璃上的脸蛋，也许她只是在逃避我那灼灼的目光。

“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一个我想全部倾泄出来的时机，我会把小朗想问的一切都告诉你……希望，那个时候，你能听我说完。”

“……，我想，那个时候，我应该会很认真的听你说完。”

罪与罚的少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