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好自为之

我没有问她，什么都没有问。也许我应该问的，她有些不对劲，从我今天见到她开始，她就表现的不像是平常的叶雪。我不知道她没来学校的几天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也不知道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让她发生如此大的改变。

如果，在临走的时候我能多问一句，或许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然后提心吊胆。可我没有，我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询问她。朋友？同学？亦或是，追随者？

我不知道，所以我一言不发的选择了离开。她希望我能问她，我很清楚她那个时候在想些什么，我也很清楚，她为什么会希望我去问她。

她不需要同学，也不需要朋友，她需要的是伙伴，那种不会抛弃她，不会背叛她，不会将她弃置不顾的伙伴。因此，她想让我问，如果我问的话，她肯定会全盘托出。

她想用这种方式拉进我们之间的距离，一旦我问了，一旦她说了，一旦我知道了所有的起因缘由，我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她置之不理吗？

她很了解我，而我，同样也很了解我自己。我知道，当知晓了一切之后，我绝对无法对她置若罔闻。我知道，她一定有原因，三年前离开我的原因……

可，那又如何呢？就像我说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了。我拒绝听到所有能够改变我此时想法的声音，我只需要知道，她当初抛弃了我，就已经足够了。

“毕竟，我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啊。”

抬起头，看了看那片漆黑如墨的天空，没有光亮的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压抑，让人疯狂的压抑，使我本就烦躁的心情变得更加阴沉。

于是，我像是疯了一样，不停的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很疼，可只有疼痛，才能让我恢复一丝冷静，才能让我不去思考关于她的所有事情。

“呐，你有烟吗？”

坐在冰冷的公园长凳上，我双目无神的看着自己面前那空无一物的沙堆。苍白的灯光照耀着我的脸庞，虽然看不到，但我清楚，现在自己的脸上，一定是一副难看的要死的表情。

无奈，痛苦，矛盾，挣扎，明知道应该去做，却又不得不停在原地的无力……像是一个束手无策的笨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并不希望发生的一切，慢慢的发生。

痛苦到，甚至无法转头看一下那个早就出现在我身旁，只是立于一旁静静等候着的身影。

“没有，不过我可以去买。”

肖伟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薄薄的嘴唇轻微的抿起。

“哦，那就拜托了。”

我依然没有看他，或者说，我现在没有面对别人的心情。我只想一个人，一个人安静的呆着。每当我遇到不开心的事情时，我总会这样独自一人，不想倾诉，也不知道该跟谁倾诉。

从前是这样，现在，依然是。

“……，稍等。”

他静悄悄的来了，然后又静悄悄的走了，似乎是害怕自己的脚步声会打扰到我。虽然，我并没有那么容易就会被扰乱心绪。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家附近，应该是我拜托他的事情有了眉目吧。估计没找到什么适合我的打工，毕竟很少会有人敢用未成年人。而且如果找到了的话，他也不会在这个时间，用这个方式过来。

他知道我的电话，尽管，我从未保存过他的手机号码。

也许，应该把他的电话记下来了。

“没什么钱，凑合一下吧。”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包对我来说挺不错的烟卷。说真的我并不能品尝出烟卷的好坏，在我看来几乎所有的烟都一样。一样的苦涩呛人，一样的浓烈烟味。

我不喜欢烟草，却需要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东西。因为它可以麻痹大脑，减轻那种在内心积郁的压抑感。

“多谢，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不用，就当是我的道歉吧。”

他没有明说，而我也没有问。我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说，没能帮到我，他应该也很内疚，虽然对我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问题。本来就是麻烦他去帮我找打工的，就算没有找到，我对他也只有感谢。

可我现在并不想多说话，没那个心情。于是，空气开始变得安静，除了偶尔路过的汽车发出一阵呼啸声之外，便只剩下了我略显粗重的呼吸。

“可以给我一根吗？”

“……，本就是你买的，干嘛问我？”

我把嘴里焦苦的烟雾吐出，面无表情的看着身边那个动作有些笨拙的家伙。当他点燃了嘴角的烟卷，无师自通的深吸了一口之后，我才慢慢的张开了嘴巴。

“你不是不会抽烟吗？”

“想学。”

他对我咧开了嘴巴，雪白的牙齿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而我则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重新转过了视线，喃喃自语道：

“不是什么好事，学它干嘛。”

他没说话，就是笑，我索性也不再理他。也许是大脑已经出现了麻痹，也许是我自己的幻觉，原本让我窒息的压抑感在不经意间似乎减轻了些许。

虽然不多，却让我有了想要说话的冲动。

“你去过我家了？”

“是啊，见到了你妹妹，估计是认为你回来了，还一脸兴高采烈的帮我开了门。不过看到是我，下一秒就变得满是烦躁，就像是看到蟑螂一样……你们兄妹俩还真是，一个比一个难相处。”

“她就那样，我比你的待遇也好不到哪去。”

我不喜欢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周围的人，所以最后深吸了一口之后，便把嘴里的烟蒂扔在了地上，轻轻踩灭。当我回过头的时候，脸上已经不见了一开始的阴沉。

我在笑，也许那并不是真正的笑容，仅仅只是，一个把嘴角向上弯起的动作。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动作。

“我该回去了……”

“我这次来，不仅仅只是为了跟你道歉……不，是道歉没错，可不仅仅只是因为我没帮你找到打工的地方。”

原本已经踏出去的脚，在听到身后那个急促的声音之后，又缓缓的放回了原地。我转过脸，看着满脸挣扎与犹豫的肖伟，已经涌到喉咙里的疑问又被我压回了肚子里。

我不会逼别人说出自己不想说的话，特别是对于那些比较亲近的家伙。对事物抱有好奇心是一件好事，但对人抱有好奇心，却不是那么的美好。追根究底，会让人厌烦。我不想让别人感到为难，所以我从不会对别人太过好奇。

“你愿意跟我说吗？如果感到为难的话，就算了吧。虽然你这家伙是个混蛋，但我也不会逼你做些让你感到为难的事情……”

“她来找过我，那个坐在你旁边，名叫叶雪的女孩。”

我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原本暗淡的眼睛瞬间爆发出一道锐利的精芒。只不过，片刻之后我又努力的掩盖住了自己的失态，虽然声音依然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她，找你干嘛呢？”

“问了一些事情，关于你和……清柔的事情。还有，那两个打过你的家伙。”

“你告诉她了？”

“是的，在那种冰冷的目光下，我觉得就算自己不说，她也能察觉到大部分。而且，就算她全都知道了，也不会对你产生不利吧？因为……”

肖伟突然抬起头，镜片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我不知道那是灯光，还是他眼中的精芒，或许，两者都有吧。

所以我抿了一下嘴角，然后把视线转到了一边。

“因为，你喜欢她，对吗？”

“再乱说的话，我可是真的会生气……”

“你觉得我在乱说？”

肖伟笑了，依然是那口闪烁着白光的雪白牙齿，只是那个笑容，却让我感到无力。无力到，连一丝气愤的感觉都无法生出。

因为，他说的对。我喜欢叶雪，喜欢了，整整三年。没人可以取代她在我心中的位置，正因为没人可以取代，所以我才会如此痛苦。

“你今天，是去约会了吧？你妹妹说一大清早的你就偷偷摸摸跑出去了，到现在才刚刚回来。一个周末从来都只喜欢待在家里，没有朋友也没有其他兴趣的家伙，突然一整天都不见人影，这也太奇怪了。

你今天应该是和清柔在一起吧，可是那个丫头应该不会让你露出如此失落的模样，而你也不是那种会轻易失落的家伙，而且是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能打击到你的事情并不多，但若是你在乎的人说了些奇怪的话，你会变成这样也能理解了。刚才我提到叶雪的时候，你表现的很奇怪啊，所以你在和清柔那丫头分开之后，又去找了叶雪吧。毕竟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去学校了，作为一个喜欢她的人，肯定会不放心……”

“够了，你说这些到底想干嘛？这特么有什么意义？让我夸奖你的推理能力就像是侦探一样牛逼？”

像是被撕开最后一块遮羞布般，我恼羞成怒的对着面前那个似乎把我整个看穿的家伙疯了一般的怒吼道。

可是，我知道这只不过是外强中干的表现，只是因为自己心思完全被人看透的羞耻感。

我从未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没用，那么的愚蠢。被我骗到的，只有我自己。自娱自乐，自欺欺人，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无法自拔。

“是啊，你说的没错，确实没什么意义。说这些，只是因为我觉得愤怒，只是因为我想要狠狠地痛扁你一顿……”

脖子下的衣襟被肖伟一把抓住，我没有阻止，或者说我没有了阻止他的理由。他应该感到愤怒，从头到尾，我都是在隐瞒着他。然后，让他成为了一个欺骗清柔的帮凶。

他跟我说过，他想要帮助清柔，但是因为自己无能为力，所以只好让我代劳。他也说过，清柔是个好女孩，不希望我用虚伪的感情去面对她。他还说过，如果我跟他一样无能为力的话，那就什么都不要去做……

可是我做了，我成了清柔眼里的英雄，一个温柔善良，值得她托付一生的英雄。他应该是很开心的吧，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觉得自己帮助了一个可怜的女孩。

他应该是很有成就感的，所以当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骗局，他不仅没有帮到清柔，反而把她推下了深渊的时候，他会表现的如此疯狂，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我已经决定了，要一辈子陪着清柔。”

我没有反抗，甚至没有辩解，我也没有辩解的想法。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解释，是因为自己被人误解了，但一切属实的话，还要辩解什么呢？不见棺材不落泪吗？

所以我只是看着面前这张有些扭曲的脸庞，然后静静的说着。

“你到现在，还在骗我？”

“肖伟，你真心喜欢过一个女孩吗？”

我抿了一下嘴角，接着突然笑了起来。有些无奈，也有些痛苦的笑容。他没有说话，虽然脸上余怒未消，不过扯着我衣服的手却稍稍的放松了一些。

我确实没有骗他，或者说，继续骗他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也许，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存在着利用清柔的意思，利用她的温柔来填补我心中的空缺。可现在，我不想再骗任何人。就算是夏月，我也会找个时间，跟她全部的坦白。

然后，乞求着她的原谅。

因我而起的一切，理应由我结束。

“真心喜欢过的女孩啊，并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忘记的。我说过，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渣，既然成了清柔的男朋友，我就会负起这个责任。我和叶雪，已经过去了，结束了。虽然现在，我不敢保证只考虑清柔一个人，不过我绝对会努力忘记之前的一切。”

肖伟静静的看着我，而我也在静静的看着他。良久之后，他突然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放下了心里沉重的负担一样，紧抓着我衣襟的双手也是缓缓的松开。

“你还真是一个混蛋，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这种三心二意的渣男台词……可至少，你还算是个有点良心的渣男。好好想想吧，虽然我不想让你放弃清柔，但是叶雪那边……

哎呀，还真是头疼，我好像能明白你为什么会露出那种失魂落魄的表情了。我也不想逼你，不过你还是想办法尽快解决吧，拖的越久，麻烦越大，受的伤也越疼。嘛，趁着年轻，好好烦恼吧，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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