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离风戚戚

他看到了她那抹逐渐凝固在小脸之上的微笑，也看到了她眼中逐渐浮现出的点点晶莹。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敢做。

他能做的，仅仅只是缓缓的转过头，把脸转到一边，逃避她那双已经满是泪光的瞳孔。

他不敢看她，如果看着她的话，如果看着此时此刻一脸痛苦却故作坚强的她的话，他真的无法保证自己还可以保持理智。

明明，她是最心疼他的人。明明，她是最爱他的人。明明，她是可以为了他不顾一切的人……

可是，他却在伤害她，用最冷酷，最残忍的方法来伤害她。

他好想逃跑，却又不能逃跑。于是，他只能避开她的视线，静静的看着远方那片，早已不再蔚蓝的天空。

有人说过，爱的对立面不是恨，而是冷漠。恨，说明还记得。既然记得，那就算不上放下。当和自己最深爱的人在某个街角擦肩而过时，如若可以淡然一笑，那便是真正的忘记。

没有相恋时的灼热对视，亦没有分别时的怨恨敌视，风轻云淡如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或喜或悲，或爱或恨，皆随那道一笑而过的身影翩然而逝，这，或许就是真正的放下。

真正的，结束。

所以，她厌恶他此时脸上的那抹淡然笑意，她从来不曾讨厌过他的模样，无论是悲伤的，还是高兴的，亦或是虚伪的，做作的，愤怒的……她都不曾厌恶过。

她爱他，所以她觉得自己可以容忍他所有的模样。可是现在，她却难以抑制的厌恶他脸上的那抹淡然，那抹风轻云淡，似乎一切都随风远逝的潇洒表情。

她可以接受他的怒吼，可以接受他的软弱，可以接受他的堕落，甚至可以接受他的三心二意，接受他的那颗被别人占据的心脏……可是，她却无法接受他这抹淡然而又温和的笑容。

这抹，像是他在对待陌生人时流露出的笑容。

“……，小朗，别这样对我笑，好吗？我好讨厌你现在笑着的样子，好讨厌好讨厌……”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有些颤抖，就连她自己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中夹杂了些许的哭腔，可她不知道的是，她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却和他的一模一样。

温柔，而又僵硬的笑着。

像是两个戴着面具的小丑，彼此相视而笑，可惜，却只有一人能够看穿对方。

因为，被看穿的那个家伙，从来都不会对自己深爱着的人说谎。所以，就算戴着面具，她仍然会把自己所有的真心从那双晶莹闪烁的瞳孔中，告诉对方。

她爱他。

而他，从未真正的爱过她。

爱情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爱上别人就是失败，被别人爱上才是胜利。失败者会失去一切，却不一定能够得到应有的回报。而胜利者则是会得到对方的一切，却不用付出相等的代价。

可对他们来说，这场战争，没有胜利者。她失败了，他也失败了。付出了那么多，得到的，却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脏。

也许，他说的对，他和她从来都不是在相互扶持，相互支撑。他们，只是在相互伤害，将彼此的心脏狠狠撕开，然后舔舐着对方伤口上泌出的温热鲜血相互温暖。

然后，为了温暖那颗因失血过多而越加冰冷的心脏，他们将对方心脏上的伤口撕扯的更大更深，更加贪婪的**着对方温暖的血液。

只要他们还在一起，这种相互伤害的关系就不会有终点。

只要他们的心脏还有温度，这种相互伤害的关系就不会结束。

所以，他不得不将心脏冰封起来，不得不把这种扭曲的关系结束掉。他不愿意继续伤害她，所以只能把她推到一边。

或许，会很痛苦。

肯定，会很痛苦。

没有了温暖的血液缓解心中的疼痛，那随之而来的冰冷真的会把人折磨到发疯的。不过呢，只要人还活着，伤口总是会慢慢愈合的，只要人还活着，心脏也会慢慢的重新变得温暖起来。

只要，让这种扭曲的关系结束，只要他不再接近她，不在伤害她，她一定可以找到那个，能够与她真正相依相偎的人。

这样就好了，真的。

只要自己不再伤害她，就足够了。

比起那种如钝刀剐肉般的折磨，这种一刀而断的阵痛无疑更好。

疼过了，就结束了。

以后，都不会再疼了。

“以后，我不会再到这里了。”

他看着远处那片雾霭迷蒙的天空，迎面吹来的寒风吹乱了他额前那道微长的刘海，也把他那轻缓的声音吹散在了这片已入严冬的天台上。

凛冽寒风，将他话中的温度瞬间吹尽，等他的声音伴随着那阵刺骨的寒流传进她的耳朵里时，那温和的声线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温度，如同一把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她那颗已然冰封的心脏上，将她的心砸成了可以随风飘扬的粉末。

他说，他不会再来这里了。

不会再来这个他们相识的地方了，不会再来这个他们相知的地方了，不会再来这个他们相依相偎的地方了。

这是他们留下了无数回忆的地方，也是他们留下了无数喜怒哀乐的地方，更是他们两个人的内心真正相交相容的地方……

可是，他却说，他不会再来这里了。

“……，你也，不要再来了吧，这里，太冷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动作有些僵硬，甚至在站起来的时候身体还忍不住踉跄了一下。可是她却没有伸手去扶，她已经注意不到周围的一切了，那双原本明亮如夜空星辰的瞳孔，此时却灰暗的像是一团已经燃尽的死灰。

没有丝毫光亮，更没有丁点的温暖。

他缓缓的从她身边走过，没有停留哪怕仅仅只是一个瞬间。很潇洒，很洒脱，颇有些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淡然。

或许，她应该挽留他的，哪怕只是哭着喊上一句“不要走”都好，可是，她却无法发出声音，她拼了命的嗫嚅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喉咙里却仿佛压着一团棉花，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吐出一个字。

就像是一条落到岸上的鱼儿，嘴巴开开合合，却只能无声的等待着窒息。

当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逐渐关闭之后，她才无力的闭上了嘴巴，然后像是脱力一般，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瘫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他说的没错，这里，太冷了。冷的让人身体僵硬，冷的让人瑟瑟发抖，冷的哪怕是死死的蜷缩在一起，都无法感受到一丝的温暖。

就连从眼眶中滑落而下的泪水，都如同冬雨一般，好像被风一吹，就会冻结在脸上似的。

呜呜呜。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啊，好像，是在哭泣的样子。（摘自动漫男子高中生的日常，很不错的搞笑动漫，给大家推荐一下。）

是啊，今天的风儿，确实是有些喧闹。哪怕是关上了门，依然可以听到这风里的悲伤和痛苦。

如果，这世上所有的难过之事，都可以随风而来，随风而去，不做稍歇停留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如果，这风能把所有不好的东西都带去天涯海角，那该有多好啊。

若风解悲绪，悲且随风去，即使人无意，亦不留此地。

人聚风细细，人离风戚戚，即使人有意，悲亦留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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