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黑暗

他恨这个世界，恨这个到处充斥着恶臭与污浊，从来都不会发生好事的世界。有人说，只要人活着就一定会遇见好事，可是却没有人说过，人活着，遇见的好事要比遇见的坏事少的多得多。

如果当初，没有遇见她，那该有多好。

如果当初，没有和她相遇，没有和她相识，相知，相许……那该有多好。

如果那个时候，在那家老旧的小卖部门口，没有下意识的往那辆车的车窗里窥视，没有见到她那张冰冷如雪的脸颊，没有看见那双冷酷淡漠的眸子，那该有多好。

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看到那张冰冷脸庞之下隐藏着的孤独，没有看到那双冷漠瞳孔之下隐藏的悲伤，是不是就不会对她产生心疼与怜惜，是不是就不会把她当成自己的同类，是不是……就不会和她产生交点？

如果不会和她产生交点，不会和她产生共鸣，是不是，在她转到那个让他铭记一生的班级，那个门牌上写着初二15班的班级时，就不会有那场被他一直当作是命运安排的邂逅？是不是，就不会兴高采烈的帮她把课桌搬到自己身边，是不是就不会和她产生交集？

如果她没有在他身边，是不是就不会和他交流，不会和他说话，更不会在意到他那隐藏在微笑面具之下伤心欲绝的哭泣模样？

如果她没有发现自己的脆弱，没有发现自己的伪装，是不是在他满身污迹，缩在墙角抱头痛哭的时候，就不会说出那句让他做出改变的话？

“这样做，你觉得开心吗？”

开心吗？

肯定是……不开心的。怎么可能会开心啊，把最真实的自己囚禁在阴暗的角落里，用最讨厌最低贱的笑容去面对那些伤害自己，嘲弄自己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觉得开心啊。

他一点都不开心，所以遇见她之后，他觉得很快乐，很满足。她对他很好，会把那些他从未吃过的饭菜端到他面前，会温柔的帮他包扎好流血不止的伤口，会把他带到天台上，让他看到那片蔚蓝温暖的天空。

他真的很开心，自从遇见了她之后，他真的很开心，很快乐。

她带给了他不曾见过的景色，不曾感受过的温暖，虽然，她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可他知道，她其实是一个很温柔，很可爱的女孩。一个会时不时对他做些恶作剧，也会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女孩。

曾经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伙呢？胆小，懦弱？阴沉，虚伪？亦或是，卑微，低劣？

可能，都有吧。可能，每一种让人生厌的形容词都可以套用在他身上吧。

因为他是那么的不讨人喜欢，所以那个女人，那个把他生下来的女人抛弃了他。因为他是那么的让人讨厌，所以他没有朋友，没有伙伴。因为他是那么的可笑懦弱，所以大家都把他当成了可以随意嘲弄，随意欺辱的家伙……

日复一日，日复一日，日复一日……

就像是在残酷的地狱之中无尽轮回一般，每当他睁开双眼，每当他从旭日的暖光中醒来，痛苦与折磨就会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的撕开那些覆盖在他心脏上的，密密麻麻的伤疤。

所以，他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这个和狗屎一样恶臭污秽的世界，讨厌这个只有黑暗阴冷，从未真正出现过阳光的世界……

可是，他又是如此喜欢这个世界，如此留恋这个既不美好也不温暖的世界。

因为，这个世界，还有她。

因为，他的身边，还有她。

她说，他笑起来的样子很阳光，很温暖，就像是晴朗的天空。可是，她不知道，其实在他心里，她才是他的天空，她才是他的太阳。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美。

就像是圣洁无暇的天使，能够让他看到最美好的风景。

所以，如果没有遇见她的话，就好了。

如果没有遇见她的话，她就不会喜欢上他，就不会勉强自己去做那些让她痛苦的事情。她会一直都是那个冰冷淡漠的女孩，他也会一直都是那个阴暗虚伪的恶徒。

她会在某个地方，安静的调养自己的身体。或许不用做什么手术，她也可以活的很好。不会感受到痛苦，也不会感受到悲伤。

他会在那个小镇里，独自玩着一个人的过家家，独自看着那台破旧的电视机。用一副让人生厌的微笑模样，虚假的度过每一个暗无天日的日子。

然后，不抱任何希望，不抱任何追求，浑浑噩噩的活着。

浑浑噩噩的，等待着腐烂。

或许，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吧。

这样的话，就不会有后来的撕心裂肺，就不会有后来的悲痛欲绝。

是啊，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够了。只要她能够好好的活着，只要她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只要，他们不会相遇，所有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后悔吗？

你，后悔吗？

后悔遇见了我吗？小朗……

是啊，我后悔了，我后悔遇见了你。要是没有你的话，我就不会充满希望；要是没有你的话，我就不会体会到希望之后那让人崩溃的绝望。要是没有你的话，我就不会感觉到幸福，就不会感觉到快乐，就不会感受到温暖……

就不会，如此的痛苦。

这种，仿佛是窒息一般的痛苦。

可是，可是，可是啊……

能遇见你，能遇见雪姐，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我好喜欢雪姐，好喜欢雪姐。喜欢你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小的动作。我喜欢你的一切，喜欢的不可救药，不可自拔。

真的，好喜欢你啊。

雪姐。

“希望小朗可以变得更加坚强，永远都笑得如同晴空一般爽朗。”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我真的，真的无法继续笑出来了。

雪姐，我真的，真的再也无法继续笑出来了。

………………

他躲到了一家破旧的小旅馆里，

抛弃了所有的一切，包括正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的凝儿。

他无法面对这个孩子，无法面对这个她付出了一切才生下来的孩子。每当听到凝儿那清脆的啼哭，他就会回想起那张苍白的脸颊。就会回想起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点点滴滴。

他讨厌自己的女儿，讨厌这个夺走了他最珍贵，最心爱的女人的孩子。如果没有她，如果没有凝儿的话，叶雪，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他？是不是就可以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应该会吧。

如果没有凝儿的话，她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她一定会一直都陪着他，不让他一个人去承受这些他接受不了的现实。

呐雪姐，其实你说错了哦，我真的一点都不坚强，一点都不。我其实是一个很脆弱的家伙，一个只能依附在你身边的家伙。

就像是吸附在大树之上的藤蔓，没有了依靠，我就只能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对不起啊雪姐，我只是一条会害了你的藤蔓，只能从你身上夺取本应属于你的东西。失去了你的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我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无法为任何人遮风挡雨，无法真正的顶天立地。无论我怎么努力，我终究，只是一条藤蔓，一条软趴趴的藤蔓。因为有你在，我才能从阴暗的地面上离开。因为有你在，我才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因为有你在，我才能满怀希望的向上生长。

所以，我真的，我真的无法失去你。

“小朗是个坚强的孩子，答应我，以后都不可以再哭鼻子咯。”

“嗯，以后我都不会再哭了，我跟你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哭了。”

记忆中，她那张微微笑着的脸颊是如此的美丽，如此的炫目。面对这副模样的她，他许下了人生当中第一个承诺。从未对别人保证过什么的他，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让他心甘情愿去付出所有的人。

他跟她保证过，以后都不会再哭了。

可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食言。他从未真正实现过对她的承诺，从来都没有，哪怕只是一个。

他说过，要追随她一辈子。

他说过，要让她和凝儿都幸福快乐。

他说过，他可以为她们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可以给她们一个温暖温馨的家。

他对她许下过太多太多的承诺，可他却忘记了，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依靠着她才能够生存的家伙，没有她，他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了。

他保护不了任何人，守护不了任何人，也温暖不了任何人。

他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改变过。他其实，一直都是那个躲在角落里抱头痛哭的懦弱家伙，一直都是那个，在命运的捉弄下，失声痛哭的可怜小丑。

雪姐，我好累啊。好痛苦，好难受，我不想再努力下去了……对不起啊雪姐，让你失望了，这么没用，这么脆弱的我，一定是让你很失望吧。不过啊，我真的已经不想继续走下去了，所以，稍微等我一下好吗？我马上，就会去找你。

因为，不是已经和你约定好了吗？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然后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永远……

………………

嘛，虽然看起来像是完结了，不过还有几章。如果你觉得这样就算是对男主的惩罚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一定要把男主虐成渣，虐到他死去活来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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