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河灯

“是放河灯。”

左青纠正道。

“都一样啦，快走快走。”

李子卿一手提着兔子灯笼，一手握住左青，裙角翻飞，如同蹁跹的蝴蝶，带着左青涌入街上人流中，如同鱼儿归了水。

不同于左青冰凉而骨节分明的手，少女的手纤细柔软，掌心微烫，温度灼着左青手心，顺着经脉，酥酥麻麻灼到心尖。

人流中，李子卿左右张望着确定方向，奋力向前，不时回头与左青耳语，两人青丝交错，在夜色中融为一体。

李子卿离得太近了，近到左青转眸能看到她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后细细的绒毛，近到左青能嗅到少女身上浅浅的糖葫芦味，近到左青低头便撞进了她盛满星辰灯火、倒映着他的眼眸。

世间熙熙攘攘，干净澄澈的眼眸却只映得出他一人。

仿佛一条溪流，溺毙探寻者，左青心脏紧缩，一下又一下坚实的跳动，却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眼前，少女在说话，却没有声音，世界渐渐安静，人群中他俩仿佛从中剥离，落入另一个世界。

“我说，为什么凡人要过元宵节呀？小修士你听见了嘛。”

李子卿白净的小脸突然放大，左青蓦然惊醒，从沉溺的感官中脱出，恰好听见李子卿最后的询问。

略一思索，左青说了现实世界中元宵节的故事。

“据说在很久以前，凡人猎杀了天帝的神鸟，天帝震怒，下令让天兵于正月十五日到人间放火，把凡人通通烧死。

天帝的女儿心地善良，不忍心看百姓无辜受难，就冒着生命的危险，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人们。

众人听说了这个消息，有如头上响了一个焦雷，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好久好久，才有个老人家想出个法子，他说：“在正月十四、十五、十六日这三天，每户人家都在家里挂起红灯笼、点爆竹、放烟火。这样一来，天帝就会以为人们都被烧死了”。

大家听了都点头称是，便分头准备去了。到了正月十五这天晚上，天兵往下一看，发觉人间一片红光，以为是大火燃烧的火焰，就禀告天帝不用下凡放火了。

人们就这样保住了生命及财产。为了纪念这次的成功，从此每到正月十五，家家户户都悬挂灯笼，放烟火来纪念这个日子。”

李子卿睁着圆滚滚的杏眸认真听着，听完后撇了撇嘴，“这个天帝也太笨了，怕是被架空了，手下竟然玩忽职守不执行命令，自己的女儿也不向着他，还告密。

我猜，这个故事是小修士你临时编的对不对。”

边上有路人听完左青讲的故事，笑着扭头澄清道，“这小哥讲的故事真有意思，不过咱们这元宵节来历可不是这样的。

咱们这元宵节就是为了在新的一年讨个好彩头，企盼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又有一年好收成。

小哥你们是第一次来秀安城吧，放完河灯后一定要回来看表演，今晚据说城主请了有名的表演团呢。”

谢过小哥科普，左青与李子卿两人悠悠顺着人流前行。

忽然，似是想到某个可能，李子卿小脸瞬间通红，声若蚊呐，“小修士你也觉得天帝的女儿心地善良吗？”

“什么？”

左青今晚只想当个凡人，故而故意压制了自己的五感，未听清李子卿的轻言细语。

“没事。”

李子卿红着脸，羞赧的跺脚，拉着左青远去。

秀安城有一条穿城而过的长河，河随城名，唤作秀安河。

此时秀安河上游处已挤满了祈福的人们，漆黑的河面上一盏盏造型各异五彩斑斓的河灯顺流而下，载着希望的烛光，照亮未知的前方。

“真漂亮。”

李子卿站在小桥上，看一盏盏明亮的河灯顺流而下，将平淡无奇的漆黑河流点缀的如同天上银汉。

左青捧着两盏河灯，递予她一盏。

却是刚才特意挤了出去买了两盏。

李子卿眼睛亮晶晶的，接过河灯，灵焰点着蜡烛，就要将河灯送入河中，左青忙拦下她。

“要许愿的，刚才的婶婶说了，今天许愿特别灵验。有什么愿望就写在纸上，放进河灯里。

河灯会将着你的愿望送到天上。”

河灯中自带了一张彩纸用以书写。

闻言，李子卿背过身去，挡住不让左青看到，然后悄悄写下愿望，再塞进河灯中。

将河灯送入河中，李子卿心情极好，回首却发现左青将河灯收了起来，一点没有要放的意思。

问了，李子卿才知道左青是要带回去给火车玩。

“不行，一年就这一次！

错过要等好久，你快放！

火车的话，我一会买新的给她，买十几个放着玩。”

李子卿大眼睛一转，催促左青写下愿望，放河灯。

左青无奈，拗不过她，只好依言放了怀中河灯。

河灯是青色的，散着微微的光芒，顺流而下，慢慢汇聚到一大片河灯中。

左青抬眼看向那盏青灯远去。

“小修士……”

李子卿喊他。

回身，左青看到少女面飞红霞，紧紧攥着裙角。

“……”

他看到少女形状饱满的唇一张一合。

轰轰轰轰轰——

突然，一束束绚丽的烟花在头顶绽开，五光十色，洒下千条万缕。

与此同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火焰跃动。

将少女所有的话湮灭在在对新一年的祈盼中。

晚风拂过，吹起谁的青丝。

“我去买河灯给火车，等我回来我们去看耍龙灯。”

似乎刚才说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李子卿吐了吐舌头，一溜烟的挤出人群。

左青茫然的看着她的身形如同只蝴蝶渐行渐远。

“等一下，卖河灯的在另外一边啊……”

摸着锁骨上变得滚烫的银莲印记，左青神色晦朔，买完河灯后静静地等李子卿回来。

李子卿动作极快，不出片刻便跑了回来，尴尬的搓了搓衣角，“我没找到卖河灯的嗷……”

她心情有些紧张，不时神识沉入芥子袋，观察刚放进去的一盏小小河灯。

“我买好啦，继续逛逛吧，难得过一次凡人的节日。”

左青拎着河灯，示意自己买好了，在前带头开道，寻找戏台班子。

“你猜猜我的愿望写了什么嘛。”

李子卿快步赶上，挽着左青胳膊，神神秘秘道。

“我猜不到，你告诉我？”

左青小小的翻了个白眼。

“不行，你猜到了我再告诉你。

诶，快看！

是花灯车！”

少女的笑声和青年无奈的附和声融入热闹的人群中，飘散在秀安城上空。

城里有茶馆说书人说着听来的诗歌。

“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

春到人间人心玉，灯烧月下月如银。

满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赛社神。

不到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清晖月色下，一盏河灯悠悠的飘着，一阵风拂过，吹飞了其中并不平整的彩签。

彩签飞舞，就着烛光，依稀能看清上面娟秀的字迹。

“三千星河压梦，不及红衣一笑。”

……

回到天成宗已是夜深人静。

左青房内火车仍在沉睡，而白茶跑去轩辕凌那屋哥俩好的睡在一块，也不知道是谁踹谁。

左青将李子卿送回屋，自己先行离去。

屋内，李子卿确实四周无人后，偷偷摸摸从芥子袋中取出一盏小小的青色河灯。

“李子卿啊李子卿，争点气，心跳别这么快呀！

离得这么近，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揉了揉小脸，李子卿小心翼翼的取出河灯花心中的彩签，平整的展开。

纸上只有简简单单几个潇洒肆意的字。

“字真好看。”

先是夸了句，李子卿再认真看彩签上写了什么。

一眼，秀眉轻轻蹙起。

小修士这个愿望是怎么回事？

……

左青推开小院的门，便瞧见自家不着调的掌门师尊邀月共饮。

“人家小姑娘人蛮好的，你要把握住哦，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见左青回来了，天皓子扔给他一个酒壶，自己也是一脸戏谑模样，“青儿平日里看你正儿八经的，没想到暗地里还挺有心的。

今天恰巧是凡间元宵节，你俩玩的应该不错吧。”

“还行，就是出去散散心罢了。”

左青小饮一口清酒。

“散心？老夫才不信！

对了，人家小姑娘怎么样，见过对方家里人嘛？她都见过我们了。”

“师尊你可消停些吧，人家小姑娘是天庭圣女，圣女有一堆追求者，连曾经的道侣候选人都是人皇之子那个级别的，我就不凑数了。”

左青摇摇头。

“师尊你这么晚来就是为了消遣徒儿？那徒儿可去修炼了，今晚难得化身凡人，有点新的感悟。”

“真不考虑一下人家小姑娘？”

天皓子可惜的咂咂嘴，倒也不调侃了，放下酒壶，神色变得极为认真。

“青儿，你知道夏离氏吗？”

左青点点头又摇摇头。

“唉，我想了三天，还是决定告诉你，毕竟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修为甚至比你父亲当初还高，也该了解些往事了。

这些事也不能瞒你一辈子。”

天皓子目光悠远，虽看着左青，但他的眼神却像是透过左青，看向了遥远时空的其他人。

“青儿，你是否想过自己的出身？”

左青精神一振，这是要说原身的身世？

Ps:清明三天假，每天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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