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思念之声

第六章 思念之声

才能。人不必因与生俱来所拥有的这种能力而对没有的他人产生亏欠感。然而，如果这份才能实在是某种超越常规之外而显得极其过分的存在又当如何呢？

不是过目不忘——比常人优越的记忆力。不是绝对音感——比常人更为灵敏的耳朵。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百分之九九的努力便能成就的某个专业领域的天才。而是可谓“超能力”一般的力量。

不可思议的感知能力：可以窥探他人内心的声音；可以闭着眼睛便知道周遭的情况，宛如有一副风景画映在脑海中；甚至于就连物体上所残留的思念也可以追寻。

这就是爱丽丝的能力，也是令她可以成为新教会圣女的恩惠与元凶。它很强大，无论是谁如果能够拥有的话都一定会欣喜若狂。但那却也绝对只是因为那些人不曾拥有过罢了。

至于确实拥有着的爱丽丝本人则对自己所拥有的这个能力并没有太多的好感。每当使用它的时候，她就会一并想起因之而留下的那些不好的回忆，身心都会感到难以忍受。同时，她还会无可救药地对周遭的所有人感到愧疚。

因为，她可以利用这种能力完成很多作弊行为，让很多事情看上去轻而易举，看上去就好像是他人的努力根本就是一个笑话。就比如说现在的这个情况。

坐落于首都格林贝尔郊外防守严密的别墅。这是个对爱丽丝而言姑且可以称呼为“家”的地方。但不可思议的是，在这栋巨大的房屋之中除了爱丽丝自己的寝室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属于她的世界。

教室、教室、教室……整栋房子里到处都是专科教室。这些是教会为了让爱丽丝能够更加符合大众印象中的“圣女”这个形象而为教育所准备的，当然也就有着相应的教师以及时间表。

而爱丽丝今天上午的安排则正是讨厌的钢琴课。但请不要误会。她所讨厌的并不是上课。虽然这件事也很让她不愉快，但却是已经接受了的事情并且也还是有些快乐回忆的。爱丽丝只是非常不想要在这个时候上课罢了。

所以，她作弊了。

爱丽丝窥探了钢琴教师的内心，也就明白了其人对这次课程的安排。

带棕红框眼镜，年近四十的女性这次只准备教授一首曲子，在莫扎特的作品中算是相当有难度的一首。所以花费一整节课也不过就只是个开始，这种认知可谓是常识性的。至于这到底是什么曲子，说实话爱丽丝毫不关心，她就连名字都没有好好记住，只在乎如何快速了结这件事。

方法很简单。

爱丽丝先是请求教师在自己的钢琴上将整首曲子为自己完整地示范了一遍。这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毕竟学生在课程一开始的时候向教师提出这种要求是很合情合理的。

可担任教师的女性所不知道的是，在她弹完整首曲子之后即便人离开了钢琴可思念却还残留着。而追寻着这股残存的思念，爱丽丝便能实现令其人目瞪口呆的表演。

指法，节奏，甚至就连按压琴键时的用力程度都堪称完美，这已经是不需要任何教导的情况了啊！

然而，少女仅仅只是试弹了一遍而已。这种事真的不是在做梦吗？还是说平日里，这位圣女殿下根本就没有认真起来？可这又是为什么呢？而如果是真的，她又为何偏偏要在今天认真起来了呢？

教师被脑海中的各种疑问纠缠进而完全都没有注意到演奏已经结束了的事实。

“老师。老师！”

“啊！”爱丽丝叫了两遍，教师方才惊醒了过来。

“您觉得我弹得怎么样啊？”爱丽丝微笑着询问了起来。

怎么样？当然是很完美了！可是如果这样回答了的话，自己今天的安排又该怎么办呢？

教师有些不知所措而微张着嘴巴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

要不要故意指出点什么错误来作为借口，而按照原本的剧本来继续今天的课程呢？可如此完美的弹奏又哪里能找到什么不足！不！在此之前的问题则是，在这位殿下面前撒谎，这真的是可以去做的事情吗？

教师不禁因脑中临时起意的念头而感到了一阵心悸。

虽然有很多人都在怀疑圣女是不是真的拥有教会所宣传的超能力，特别是像教师这样坚信科学才是世间唯一真理的人。

但说真的，关键并不在于超能力本身是否真的存在。

不管圣女爱丽丝是真的作为地球的爱女而拥有了非凡的能力，还是教会使用了某种手段来缔造了这一假象都没有关系。问题在于结果，只要想就谁都不能在圣女面前撒谎，这个事实可是确实存在的。

对于质疑这一点的人，新教会都会毫不留情的利用“圣女的能力”来进行制裁。实际上就有缔造共和国的党派元老因此而被揭发了丑闻。于是，昨天还能呼风唤雨的人转天便跌落云端而落魄地被从政权中心给流放了出去。

那可还是一位大佬啊！他都落得如此下场，自己这样区区一介钢琴教师真的可以去挑战这个权威吗？

“咕噜。”恐惧令教师不禁咽了一下口水然后便露出了谄媚的微笑，“不愧是圣女殿下，相当完美！”

“那么，今天的授课也就到这里了是吧？”

“诶！”

几乎就是在表明“我要下课”般的直接提问令教师顿时就尴尬了起来。她确实是在烦恼于今天这堂课还怎么上下去的问题，但却没想到圣女殿下居然会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感到手足无措的教师就这样留下了空白的时刻。而爱丽丝则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她毫不犹豫地发起了追击。

“卡洛儿！”她向站在远处静候的侍女招呼了起来。“麻烦你送老师离开吧。”

“嗯！”回应的同时卡洛儿便迈开轻快的步伐相当迅速地朝着钢琴教师冲了过去。

“殿下！”眼见事情正在朝着自己不得不离开的方向发展，教师不禁焦虑了起来，但说实话她还并没有想好说辞。“我……”

“今天已经没有要教的东西了不是吗？”爱丽丝直勾勾地注视起了教师的眼睛。

“这倒是没错……”不敢撒谎的教师极为无奈地点头承认了。

“那您早点离开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爱丽丝说着便回过身去摆出了一种决绝的态度。“说实话，我也没想到我自己居然能够和这首曲子这么合拍。但意外已然已经发生了，那您就权当偶然获得了一个假期不也是挺好的吗？反正也不会耽误进度。”

“那么就请过来这边吧。”就像事前商量好的一样，卡洛儿来到教师身边对着大门作出了“请”的手势，完全不给其人任何继续辩解的机会。

整件事情的发展就是这样的神速，事到如今教师又还能怎么样呢？何况她虽然没有超能力可也是能从爱丽丝的身上感受到某种情绪的。

只要是实际接触过圣女的人都会知道，这在远处看着高高在上而不可冒犯的殿下在平日里却完全是一个羸弱而好欺负的人，就像一个标准而生性腼腆的大家闺秀。不过，睡着的狮子却也还是狮子，在其偶尔醒来的时候还是谨慎些为妙。毕竟，狮子身旁还有一条猎狗是十分精通于“狐假虎威”之道的呢。

于是，本就没有执着理由的教师最终决定向爱丽丝屈服了。

“那么，我这就告辞了。还请殿下在平时也多加练习。”

“嗯！我知道了。”爱丽丝回应着一如既往的客套话就这样目送着教师与卡洛儿一同走出了这个房间。

“砰！”

随即，在大门重新关好的一刻。爱丽丝也不禁低头叹了口气：“唉！请原谅我吧。”

作弊、谎言。她这次做的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但要怪就怪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少年吧！

他们的通信已经暂停很长一段时间了，由此而来的寂寞令爱丽丝备受折磨。

在这样的前提下，要是爱丽丝在上课的前一刻收到了许久未有的邮件，那她又怎么可能还有心思把这堂课给从头到尾地上完呢？她当然是要早早结束掉课程来阅读邮件的啊！正如她现在所做的这样。

在稍微对自己的行为忏悔了一下下后，爱丽丝便迫不及待地从衣领中抻出了项坠形的通讯器。在一番迅速且流畅地操作后，她便开心地浏览起了急于看到的内容：

亲爱的A小姐

关于这么久都不给你写信这件事，我感到很抱歉。虽然个中的原因我已经在上次寄出的那最后一封信中写清楚了，而且也在回信中得到了你的谅解。但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跟你道歉才是。

你在这段时间里一定感到很寂寞吧。我也是这样的。我有很多责任需要承担，所以不能轻易在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另一面。那令我会变得不再是我的一面。可是当我一个人静下来遁入我自己的世界中时，我不想承认平时也根本想不到去承认的那部分始终都会控制不住地涌现出来。

恐惧、不安、懦弱、自卑等等等等。我不喜欢这些感情，它们会侵蚀我改变我，终有一天会让我变得不再是我想要能要成为的人。所以我会将这些感情全都装进邮件里转交给你。而你也一直都会接受它们从而让我可以继续做我自己。你是多么善解人意，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子啊！我很高兴这世上唯一能够让我转托我自己的人是你。

所以，在无法给你写信的这些日子里，我感到很痛苦。那些感情快真的要把我压垮了。不过，这也就到今天为止了。

我们零号大队将会在今天和敌人展开决战。我们一定会胜利的。我一定会胜利的！到那个时候整个战争多半就会结束了。如此一来，我想我或许就能够得到回到首都的机会了。所以，我有一个可能提出来有些奢侈的请求。就是，能请你跟我见个面吗？

……

爱丽丝不得不在这里暂停下来。因为她只是盯着文字就已经害羞得不行了。她的脸颊染上了绯红，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体温在升高。她的心脏也在剧烈地跳动着，一下比一下厉害，已经到了忍受不了的程序。

所以，爱丽丝不得不将项坠从面前拿开，而又情不自禁地将其搂进了怀里。虚拟的屏幕埋进了她的胸口，就如同是约修亚本人的脸庞一般。

迅速升腾起来的炽热在这个瞬间一口气地驱散了迄今为止淤积在爱丽丝心中的冷寂。温暖令她舒适得欲罢不能而不禁从口中发出了呻吟声。

“哈……我也是一样的！我也相见你啊！已经忍受不了！我现在就想见你！这个时刻就想见你！”

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爱丽丝还是缓缓将项坠从胸口拿开，然后把屏幕重新举到了面前。文字是她现在唯一能够寄托情感的存在了。就这样，她继续阅读了下去：

但是，万一请务必答应我的请求！

……

邮件的内容并没有剩下多少，只有一句话，但给爱丽丝的冲击却比刚才还要强烈。因为这一句看上去很是奇怪，“但是万一”这四个字明显是多出来的部分。

约修亚一定是因为太过匆忙所以并没有仔细确认原来写上的东西有没有全部删掉就又写了代替的内容。

爱丽丝立刻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然后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揣测了下去。

约修亚究竟删掉了些什么呢？“但是万一”这几个字后面本来有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于爱丽丝而言是显而易见的。在经历了两人间如此之多的通信，在了解了那么多约修亚的事情后，她本能地便猜出了约修亚所写的东西：但是，万一我没能成功的话，就请忘了我吧。

恐惧顿时便席卷了爱丽丝的内心，令她忍不住地大叫了起来。

“不要！为什么要说这种气馁的话呢！你的那些感情不是都交给我了吗！我有好好接受下来啊！所以……所以……请加油啊！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

……

才能！

请一定不要厌恶自己与生俱来的能力，因为它一定会在某个时候帮上你的。就像现在的爱丽丝一样。

此时此刻，她的思念跨越了数不清的平原，数不清的高山，数不清的遥远距离，宛如胜利女神的承诺，宛如奇迹般地降临在了约修亚·明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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