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平面之上

第九章 平面之上

敌我两军正在周围展开混战，因此实际上留给约修亚和尤格尔将军用来较量的场地并没有多大。和整块高地相比它鼎多也就只是一个圆形的擂台罢了。然而，即便如此也还是足够伽尼巴力将其引以为傲的机动性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在这个平面的战场上，兰陵王绝对不可能抓得住伽尼巴力。

听上去似乎是个令人垂头丧气的消息，然而约修亚的脑中却并没有涌现出任何沮丧的情绪。在确认现状后的下一刻，一幅幅画面便接二连三地从他眼前喷涌了出来。

比如说，在伍德沃登的要塞都市中和伍德侯爵的那一战，约修亚从大楼的顶端纵身一跃；比如说，与两名部下第一次组队对阵萨克塔的第六小队时，约修亚自悬崖之上俯冲而下。其它的事情还有好多好多……

托了兰陵王的福，约修亚有着与众不同的战斗经历，而且毫不夸张地说在整个地球上的驾驶员中也算得上是绝无仅有的：强劲的推进器以及可以吊起自身的四条锚索，这些得天独厚的机体性能促成了约修亚一种独特的战法——居高临下。

能够认识到占据高处这一优势的人有很多，但却很少有人具有约修亚的条件，可以如此随意如此频繁地施展这样的战法。自然也就没有任何一个人，甚至于就连埃尔文·伦德海特都没能磨练出约修亚此时用来观察战场的这个视角——俯瞰！

战场对于约修亚而言从来都不是平面的，它是立体的，是三次元的！由此看下去伽尼巴力也不过就只是在一个小圈子里绕来绕去罢了。

因此，破解其机动力的方法是有的，约修亚立刻就将之给想了出来。可如果真的要实行就必须得面对一个难题。

兰陵王的推进器具有足够攀升至半空的马力，正因如此才能在飞鸢爪的配合下实现迅速而自如的立体机动。不错！飞鸢爪在这之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而能够令其发挥作用的则无疑是可以攀爬的地形。

可当下，约修亚与兰陵王所处的地方却是开阔高地的正中心，周围没有任何高楼大厦又或是山壁巨木可以让飞鸢爪勾住。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攀升至半空就只能纯粹地依靠推进器来强行升空。

如此一来，有一个东西就必然会被剧烈地消耗，那便是推进剂。现储存量的三分之二，就算是乐观地去估计，这个数字也是必须的。这也就是说，约修亚所想出来的这个战术只能实施一次，并且会令兰陵王失去机动力上的持久性。失败又或是在成功后没能速战速决，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都会令约修亚丧失所有的胜机。

所谓“孤注一掷”正是对这一战术最恰当的形容，盘算下来这似乎是一个能够让人踌躇一番的想法。但实际上，约修亚并没有任何的犹豫，几乎就是在想到的一瞬间就做出了要去实行的决定。

有什么好犹豫的呢？难道自己会失败吗？不！自己一定会成功的！

约修亚如此坚信而毫不动摇！

“卡啦啦！”

机关音就此扬起。在约修亚的驱动下，兰陵王缓缓放低了身形，弯曲下双膝明显地摆出了一种跳跃的姿态。而这样的一幕落入尤格尔将军也令其人倍感疑惑。

这是在打什么主意？难道是想要利用跳跃来获得额外的初始速度？

尤格尔将军的脑筋转动得很快，在一瞬间便变换了几种想法。但只将目光汇聚于平面上的他到底还是没能洞察到约修亚真正的目的，就这样徒劳地迎来了那个时刻。

“咚！”

兰陵王一跃而起，但并不是跳跃而是跳高。它鼓足全身的力气朝着空中高高地跳跃了起来，然后在机械动能可以到达的那最高点毫无迟滞地启动了以主推进器为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喷口。

“轰！”

甚至就连风声的咆哮都甩在身后，兰陵王就这样笔直而迅猛地朝着天空飞升了上去，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就仿佛是要突破天际一般。

而此时此刻，尤格尔将军也终于明白了约修亚的计划，至少也是一个大致的轮廓。

原来竟是这样！还说什么获得额外的速度，这个小子的思维甚至都已经超越了水平移动的概念！他这是要从空中发起突袭啊！

如此认识到的尤格尔将军可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兰陵王的升空而是迅速打量起了周围的情况。

自高空坠落的物体只要稍微改变一点点下落的角度就可以到达偏离垂直落点很远的地方。同时，速度则会在重力的加成下提升到单靠推进器而无法抵达的领域。可就算如此，身处地面上的人也还是有方法应对的。

兰陵王说到底也并不具备飞行能力，无法自由起落，也就是说约修亚并没有太多对下落地点进行修正的机会，下落得越快就越难以追上伽尼巴力在路径上的变化。问题是，这个变化的余量到底有多大呢？

决定这个的正是周围可供移动的空间而它则非常的——狭小！

可恶！

在环顾四周后，尤格尔将军不禁在心底冲着将四面八方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墙怒骂了一声。现实同他理想中的计算结果相差甚远，但现状如此他也只能是在可能的范围内竭尽全力了。

而也就在此时，一直拖在兰陵王身后的风声也戛然而止了。

“呲呲！”

在姿态控制喷口的辅助下，到达预定高度的兰陵王颠倒了身形就这样以头下脚上的姿态展开了自由落体。

“咻！”

风声很快便再度呼啸而起，坐在驾驶舱内的约修亚在紧握操纵杆的同时可以通过整个小世界的剧烈颤抖感受到这股冲击力。

来了！

在地面上奔波的尤格尔将军也因此时眼见的景象而紧张了起来。他更加频繁地变换起了移动的轨迹，但更重要的还是要看清兰陵王的行动。然而，他就算是用力到几乎都要将眼球瞪出眼眶的地步也还是没能捕捉到任何的蛛丝马迹。这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不是没能发现变化而是根本就没有变化。

兰陵王只是在重力与主推进器的作用下加速地垂直下落着，仿佛是将地面当做目标而非尤格尔将军。要知道，判断并反应，留给约修亚的时间加在一起也不过只有短短的数秒啊！

因此，尤格尔将军实在是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这归根结底也还是因为他没有看到，不是看得不够仔细而是不够细腻。

在兰陵王左臂的位置，携带的盾牌很明显地出现了一些位置的偏差。这是因为约修亚将固定器解除到了令整面盾牌只差一步就可以脱落的状态。他当然明白伽尼巴力有什么方法可以应对他从高空发起的俯冲，所以才要在这一刻采取必要的行动！

“呲！”

数个姿态控制喷口在瞬间大作令兰陵王得以强劲地挥动起了自己的左臂。而也就在臂膀舒展到极限的那一刻，盾牌上最后的固定器也被解除了。

“轰！”

空气的爆鸣声中，剑形的盾牌如回旋镖一般迅猛地飞出所瞄准的正是伽尼巴力的必经之路。

居然还有这种招数！

尤格尔将军不禁大吃了一惊。追求胜利的约修亚等同于追求攻击也就自然不会去动用盾牌这种防御手，但因此就将其存在遗忘也是万万不应该的！不过，这或许也并非只是尤格尔将军的大意吧。兰陵王加约修亚的这一组合就是有着令其人无暇分心旁骛的强大。

“砰！”

最终，盾牌重击在了前方的大地之上，尘土爆炸式的飞扬了起来，而伽尼巴力也就如同是受惊的马儿一般紧急刹住了四蹄。

尤格尔将军当然不想这样失态，可却是无可奈何的。和机体不同单单一面盾牌实在是太过渺小了。其在空中所划出的轨迹不是粗犷的线条而只是单纯的一根细丝罢了。虽然可以看出一个大致的下落方向，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准确捕捉到其落点。除非是在那最后一刻，可到那时再行动也就来不及了。

因此，如果不想去冒被直接砸中的风险，尤格尔将军就只能在这里停下来。这样的思考方式对他而言也是无可奈何的。

一个统帅所掌管的人马越多，就越是付不起失败的代价，因而总是会先去寻找立于不败之地的方法。长此以往，这种思想便会在某些时候变为单纯的风险规避意识。这想来也是不可避免的吧。

只不过，就算是避免了眼下的这一个，之后却也还有另外一个更大的风险在等待着呢！

站定的伽尼巴力迅速仰头望向了兰陵王所在的方位，而映照在其一字式眼部镜片上的则正是那只朝着猎物伸出利爪的雄鹰。

就如同是驾风的飞鸟一般，兰陵王在天空中旋转着。与此同时异于空气呼啸的声音也自其躯体上的各处爆发了出来。

“砰！”

伴随着合四为一的巨响声，四只飞鸢爪也从各自的卡槽中弹射了出来。它们旋转着在空中一边扩散一边向下笼罩，就如同是乌贼捕猎时舞动的触手而就此布下了天罗地网。

然而这令人眼花缭乱的阵仗却并没有震慑住尤格尔将军。他会闪躲只因那是最好的选择，但如果现状已是退无可退的境地，那么他也丝毫不怵正面的碰撞。

“呼呼！”

伽尼巴力以两手在头顶之上挥舞起了丈八蛇矛就这样迎上了凶猛扑下的钩爪。

“砰砰……”

在一连串敲击声中，尤格尔将军用旋转蛇矛而摊开的盾牌轻而易举地扫荡开了四只飞鸢爪，但真正的对手却还在后面——兰陵王成对的剑锋就在遮蔽视野的飞鸢爪退去之际恰到好处地杀至了。

于是伽尼巴力迅速停下了手指的动作用力地抓牢并固定住了蛇矛，然后竭尽全力地将之迎空劈斩了出去。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炸裂之后，“嘀嘀嘀嘀……”的警报声也立刻就在驾驶舱内大作了起来。尤格尔将军面前的辅助电脑上弹出了赤红色的警告，用刺眼的显示方式标注出了双臂受损的情况。但他还是成功地击退了兰陵王的坠天一击。

“呵呵！”

然而，在兰陵王失速翻滚的驾驶舱内约修亚却是忍不住地笑出了声来——满满都是洋洋得意之情的笑声。

一时的失态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兰陵王的身躯很快便重回主人的掌控之下，就此将身子一翻轻巧地落在了远处的地面之上。随即便是接连的三声巨响，“砰砰砰”。

这毫无疑问是飞鸢爪被回收时的响动，可为什么只有三声？

尤格尔将军立刻便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迅速将目光投向兰陵王，一眼便看到了那异于其它三只的最后一枚飞鸢爪。那可不是没有回收，而是尚且还没能完成回收，绳索虽然在拼命地回卷，但奈何实在是太长了。

为什么会那么长呢？这么长的绳索又用在了什么地方呢？

尤格尔用目光顺着绳索追溯竟一口气看到了自己的脚下而就此发现了令其瞬间脊背发凉的事实。

原来，就在刚才的那一击之中，四只飞爪竟并不是为了之后的剑击作掩护，倒不如说是正相反才对——剑击吸引了尤格尔将军的注意力从而令那只独特的飞鸢爪完成了它的使命。

格外修长的绳索利用机体整体的旋转在空中抖出套子的形状罩下再以飞鸢爪作为固定。之后约修亚只要从另一端抽动，整个套索便会迅速收紧而绞杀的目标自然便是伽尼巴力的四蹄！

糟了！

尤格尔将军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理，但他明白一点：既然对手使出了这种手段就必然可以破坏伽尼巴力的四蹄。但他意识到得太晚了，当下已然无法完全回避脚下套索的绞杀。不过，却也还不到他放弃的时候。

“咚！”

危急时刻，伽尼巴力奋力地扬起了两只前蹄使它们成功躲过了绳索的碰触。

这样的一幕看得约修亚不禁在心里叫骂了一声“可恶”！但却也没到可恨的地步。纵使伽尼巴力逃得过前蹄，难道还能躲得过后蹄吗？

“卡啦啦啦！”

随着绳索收紧，金属也立刻就发出了刺耳的悲鸣。双方只僵持了一瞬便来了个玉石俱焚。

“嘣！”

飞鸢爪的绳索从中迸裂。与此同时，伽尼巴力的后蹄也断在了“卡啦”一声的脆响之下，其巨大的身躯向后坐倒便又发出了“砰”的一声轰鸣。

“受死吧！”

眼见此情此景，约修亚忍不住发出了激动地呐喊声。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立刻便驱动兰陵王张牙舞爪地朝着已经动弹不得的伽尼巴力扑了上去。

而另一方面，尤格尔将军也在驾驶舱内发出了自己的咆哮声。

“就算少掉两条腿，你又奈我何啊！”

与话音相伴，他也迅速伸手一指戳在了辅助电脑的屏幕上。

于是，在约修亚没能注意到的地方，在伽尼巴力人身和马身的交界处迸发了“卡啦啦”的机关响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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