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1.

唐缘家，深夜。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唐缘仰躺在地，看着满脸通红地趴在他身上的少女，如此想到。

时间回溯至当天傍晚——

“我想在您家借宿！”

少女弓着腰，发出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声音，使得周围的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

尽管街道上本来冷冷清清的，却还是有人出声打破了沉默。

“诶？！”

声音是由唐缘和吴安德两人发出的。

“借，借宿一晚……”

“不，不是那样，不是说晚上一起睡什么的…啊，不，什么都没有。总之，就是……”声音越来越低，后来就消失了。

语无伦次的少女直起身子，她涨红着脸，头顶向后翘起的两小撮头发随着挥舞的双手在空中反复摇摆。

仔细看去，会发现她圆滚滚的双眼正在逐渐湿润，眼角还能看见细小的泪珠。

唐缘忽然有了一种奇妙的负罪感。

正当唐缘努力思索该如何缓解当下的居面时，吴安德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抱歉失陪一下。”

“等等，你要干嘛？”

“少废话，过来。”吴安德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到一旁。

离开了仍在原地纠结的少女大约十米之后，吴安德把唐缘按在一边的墙上。

“喂，很痛欸！我说，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哼哼，”吴安德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唐缘，“好你个汤圆，居然还问我干什么。说，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哈啊？”唐缘一脸的不明所以，“你指什么？”

“你还装蒜。那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吴安德一边说着，一手指向在一旁闭上眼睛碎碎念的少女，她看起来好像完全没发现两人的离开。

“什，什么怎么回事啊，我，我和她没什么关系啦……”黑发少年一面辩解，眼神一面左右飘忽着，避开了从正面袭来的锐利视线。

“真的吗？”

“真，真的，应该是真的吧……”

明明说的是真话听起来却像是在撒谎，唐缘快要受够自己这个性格了。

“嗯……”吴安德眯起了眼睛，显然是不相信这相当不坚定的回答。

他思索了一阵，然后转过头去，冲着正在原地反复做着心理斗争的少女喊道：“我说，美女，你和这个猥琐男是怎么认识的？”

喂喂，谁是猥琐男啊？虽然不禁想吐槽这一点，但只要少女把昨晚的经过如实说出，应该就能解开误会了吧。

唐缘想的很乐观。

猛然被叫到的少女显然被吓了一跳，她睁开水汪汪的大眼睛，过了好一阵，才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就是，那天晚上，我倒在他怀里，然后他把我抱到沙发上，我们睡在一起…然后我醒了，然后，然后……”

少女的脸红得简直能滴出血来。

当然，唐缘也是。

吴安德也一样。

正当唐缘想要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时，吴安德再次按住了唐缘的肩膀。

“好啊，这就是你说的‘没什么关系’？”

“不，这个其实是……”

“好了别解释啦！我是听明白了，你这家伙……算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好好干。先走了啊！”

说完，吴安德摆了摆手，快步离开了这里。

嘴里还嘀咕着“什么啊，都一起睡过了也不告诉我”之类的。

唐缘的额上淌下了冷汗。

误会了，那家伙绝对是误会什么了。作为多年的好友，唐缘了解吴安德的性格，他肯定是以为唐缘找到女友了。当然，吴安德不会因为朋友找到女友这样的事情而生气，硬要说的话，真正让他感到不快的，可能只有唐缘把这件事瞒着他而已吧。他的内心其实应该是在为唐缘感到高兴才对，为了不打扰到唐缘他们，所以才那么着急地走了。

但问题是——

这个女孩子她不是我的女友啊啊啊！！！

对于好友的贴心，唐缘第一次感到欲哭无泪。

“那个……”一道轻悦柔和的声音钻入了少年的耳内，他这才想起现在这里还有一个人，连忙回答道：

“怎，怎么了吗？”

“我刚刚是不是…”少女蹙着眉，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如果给您带来了什么困扰，真的非常抱歉。”

事实上，少女这时的样子才像是遇到了什么困扰。

看着这样的她，无论是谁也不会说出一句责备的话来。

唐缘挤出一个笑容：“不，没什么。”

“真的吗？可刚才那个人……”

“啊，没有，他家里失火…不是，他家里有急事先走了。”唐缘抹了一把冷汗，在心里悄悄和吴安德道了歉，然后才说道，“话说回来，你来找我…是要去我家借宿是吗？”

“是，是的……啊，当然，如果您不方便的话，不同意也没关系的。”少女又鞠了一躬，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倒是没什么不方便啦……”唐缘仔细思索着，他的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在住，所以空房间还有很多。老实说，上下双层的独体楼只住一个人未免显得太过奢侈了。

“那就这么定了。你住二层应该没问题吧？”少年伸出手，扶起了保持着鞠躬状态的少女，在他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少女原本紧闭的眼睛猛地瞪大了，双唇也微微张开，以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这样的反映让唐缘有些不知所措。

“怎，怎么了？果然还是不愿意吗，那……”

“愿——”

“嗯？”

“愿意！非常愿意！”

少女第一次，以如此坚定的口吻回答到。

少年虽然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微笑了一下，点头说道：

“那，那我们边走边谈吧。”

“嗯！”

少女同样以动人的微笑来回答。

只不过，走在前面的少年没有注意到，原本笑着的少女，不知在何时淌下了眼泪。

——

“对了，我叫唐缘，你的名字是？”

“——叶静雯，”

少女犹豫了一下，

“我叫叶静雯。”

然后轻轻地答道。

2.

“吱——”

开门声打破了寂静。

我将鞋脱在玄关，左手下意识的去按电灯的开关。

随着“嗒”的一声轻响——电灯却没有亮。

“对哦，家里停电了……”

没错，因为某个怠惰的电力公司，我家的供电从昨晚开始一直停到现在。

突然想到，吴安德就算来了家里也没法打游戏的吧。

这么想着，我对身后的身影说道：

“请进，鞋子脱在玄关就好。啊，小心门槛！”

看着险些被绊倒的少女，我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少女听到我的提醒，有些紧张地“嗯”了一声，然后依然手足无措。

我轻轻叹了口气，开始向她介绍鞋子的摆放事宜。

眼前的可爱少女拥有着乌黑亮丽的披肩长发，圆滚滚的大眼睛和白皙的皮肤，身上则是穿着一件灰色的连帽上衣。

她叫叶静雯，直到昨天晚上为止，我们两个互相都还不认识。而就在今天傍晚，一场奇妙的误会直接导致了现在这种只有我和她两人回家的局面……我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希望唐缘这个名字不要在班里出名才好。

在回家的路上，我和这名少女略微聊了聊天，我本以为这是一个了解她的好机会，没想到，这却使得这个本就神秘的少女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首先，除了一些基本常识，她几乎与现实世界完全脱节，我几乎将各个领域最近发生的大事件提了个遍，她却一直保持着一副茫然的表情，简直就像是从哪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里跑出来的一般；而且，每当我就她回答吴安德问题时的表现或者昨晚发生了什么之类的话题进行询问时，她不是支支吾吾地含糊带过，就是涨红着脸低头不语。

尽管行为非常可疑，但我还是允许叶静雯暂住在了我家，不光是由于她看上去确实不像什么坏人，也因为我本来就不怎么擅长拒绝别人——针对这个性格，吴安德那家伙不知说了我多少次了……

总之，这名少女现在暂时成为了我的房客。

在我的指导下，叶静雯终于换好了拖鞋。这时的我才想起一件很现实的事情。

晚饭还没吃呢。

在这种黑灯瞎火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做饭。

我让叶静雯先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自己则翻出了昨晚的通话记录。

确认了电工将在大约两小时之后到来，我不禁犯了难。

如果只有自己的话，少吃一顿倒也没什么，可问题是，现在正乖乖坐在沙发的少女很明显也没有吃饭，证据就是回程时，我们谈话的途中，她的肚子悄悄地叫了好几次，虽然她每一次都会红着脸捂住腹部，可还是忍不住偷看着我并吞了吞口水。

既然答应了暂住这样的事，总不能让人家空着肚子吧。

至于收钱什么的，当时的我压根就没想过。

唉，要是冰箱里的东西还在就好了。

等等，冰箱？

我记得现在冰箱里应该还有……

想到这里，我忙不迭地打开冰箱，果不其然，我所期待的东西正静静躺在最深处。

我将它们取了出来，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转身并开口：

“我说，叶…静雯啊”糟糕，我想试着把语气放自然一点，结果还是叫不习惯她的名字。

好在这时，少女的一句话帮我解了围。

“那个，假如您不介意的话…叫我小雯就可以…”

这样不会显得太亲昵了吗？我个人比较习惯称呼别人的名或绰号。不过这样总比直呼姓名好多了，我再次说道：

“当然不介意。那么小…雯，你有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

“系…扣？”

“啊，不不不，就是你有没有什么不能吃或者不爱吃的东西吗？”

“嗯…没有的吧…啊，一些刺激性的东西…”说到这儿，少女顿了一下，“像是薄荷糖什么的……”

最后的声音简直像耳语，不过好在我听力还算不错。

虽然对这样的忌口感到奇怪，但我并没有进行追问，对于别人的事情刨根问底是很差劲的行为，而且这样已经足够了。

我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从厨房里取出一个积满了灰的大家伙，把它放到水池里，结果发出了清晰的金属碰撞声，等我把它重新洗净并放到桌上时，它的内部已经灌满了水。

在灯光的照耀下，我看着眼前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物品，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错，我现在拿出的，是现在一般人家里非常少见的东西，它就是铜制火锅。

在这个电气与信息的时代，铜制火锅已经基本被智能电磁炉所取代，除了一些饭店之外绝少看到。

至于我家为什么会有……呵呵，只能庆幸自己有一个喜欢怀旧的老妈了。

在中间的空桶里装满了炭并放入食材之后，我将窗子打了开来。散掉屋子里呛人的气味之后，我便招呼着依然坐在沙发上的少女就座。

“小雯，吃饭了。”

“非，非常感谢…”

我一面苦笑着对客气过头的少女摆了摆手，另一面则将点好的烛台放在桌上。

“不用跟我那么客气啦。来，坐下尝尝这个。”

“好……”

锅里放的是冰箱里最后存活的肉制品，其他的因为放置时间实在是太长而纷纷阵亡，只有这几个搁置在最底层的家伙幸免于难。得亏于此，不然今天晚上我们都要饿肚子了。

把碗筷摆好，我驾轻就熟地在少女对面坐了下来，用筷子搅拌锅里的食材。尽管点上了蜡烛，锅里却还是黑漆漆一团，什么都看不清楚。

“感觉…就像是在吃黑暗火锅一样呢。”

“黑……”

“啊，就是火锅的一种吃法啦，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吃……”话说到一半，我才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大对，这不就是所谓的“约会邀请”么？我干咳了一声，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不说这些了，快来尝尝味道吧。”

我将拌好的小料递了过去，自己又重新准备了一份，由于个人爱好的问题，里面没有麻酱，希望她不要嫌弃才好。

叶静雯眨巴了一下眼睛，哦了一声，将碗接了过去，我亲眼看到，她用筷子在锅里捞了一下，然后就往嘴里送。

“喂，等等……”我的话刚说了一半，然而已经迟了。

一筷入口，少女手中的碗重重地落在了桌子上，眼睛瞬间变成了白色小圆圈的形状，还张开小嘴不断地呼吸着空气。

好容易将嘴里的灼热物体吞了下去，少女的喉咙深处发出“呜~~~~~~~”这样的声音，眼角也挂上了细小的水珠。

尽管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态，可由于她这样子实在是太过逗趣可爱，哪怕是十分担心的我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声刚出口，少女的哀怨目光就飞了过来。

我用了好大的力气收回声音，揉着肚子笑道：

“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本来想提醒你的，没想到你吃的那么快嘛。”

“那，就是说还怪我咯…”少女罕见地出言抱怨了一句，虽然声音还是很轻就是了。

“没有没有，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啊，现在差不多凉了，快吃吧。”

少女低着头瞪了我一阵，嘴里嘟囔了几句，然后才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到锅里。

犹豫了好一阵，少女终于再次伸出了筷子，这一次，她对着筷子吹了很久很久，甚至远远超出了犹豫的时间，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口，对此，我只能露出苦笑。

出乎我意料的是，食物刚刚入口，少女的身体忽然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我甚至觉得，假如不是因为她性格比较内敛，只怕早就拍案叫绝了。

从她闪闪发光的双眼，还有不断活动着的上下颚可以判断，这应该不是因为食物太难吃导致的。

难道是因为太好吃了吗？但我只是按常规做法把食物放进去而已，一点特效都没加，就连底料都是从附近超市买的，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别吧。

少女咀嚼了好一阵，终于将食物吞进肚中去。还没等我开口询问，她已经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请，请问，这个食物是叫什么名字？”她的话语中满含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以至于声音都比平时发颤得更加厉害，自打认识这名少女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如此激动的样子。

见到少女情绪异常至此，我也很好奇她到底吃到了什么，不过在此之前——

“能不能先放开我，让我好好看看呢？”

我侧着头，对着紧紧贴在我身上的少女说道。

此时，我虽然看不见自己的模样，但从发烧的面部可以判断，我现在一定是满脸通红。

这个距离也太近了点，就差直接亲上去了。

从小到大一次恋爱经验都没有的我，真的没法以平常心来对待啊！

听见我的话之后，少女好像也注意到了她这过于大胆的行为，脸颊立刻涨红起来，“腾”地一下从我身上脱离开来，并且在我还没有从刚刚的柔软触感回过神时，低着头不断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您责罚我也没关系，真，真的非常抱歉……”

好容易回过味来的我听见这一番话，脸上又不免露出了苦笑。

这是哪家教导出来的极品姑娘啊，这种性格到了社会上可是吃亏吃得死死的，比起我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我本想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手却僵在了半空，犹豫了一下，最终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好了好了，我并没怪你啊，不用道歉了。”

“没，没怪我？……”

“是啊是啊，真的没怪你，所以快起来吧。”

少女怯怯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好像发现我此言非虚，缓缓地抬起了头，微微弯下的身子也慢慢直了起来。

看见少女终于不再向我道歉，我也是松了一口气，老实说，这种情况反而使我更加困扰，就比如说刚刚叶静雯提到“您责罚我也没关系”的时候……

为了转换心情，我将注意力放回了先前的话题上。

“咳咳，对了小雯啊，你刚刚问这个是什么对吧？让我看看啊……”

不等她回答，我已经向她的碗里望了过去。

静静躺在里面的，是一块深色的，四四方方的东西，上面还有小小的缺口和齿痕。

虽然已经能基本判断出这个东西的真面目了，可为了确认一下，我还是用筷子（当然是叶静雯的筷子）把它夹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下。

没有错，正呆在筷子尖端的绝对是——

“这个，不就是鸭血么？”

“鸭血……难道是用鸭子的血液做成的吗？”刚刚擦干泪水的少女微微瞪大了双眼，看上去有些吃惊。

“当然了。难道你以前从没见过吗？”

少女摇了摇头。

这下吃惊的人可就换成了我，照理说鸭血应该不是什么非常罕见的食品，就算没吃过也应该看到过或者听说过才对。

这位少女已经不能用与世隔绝来形容了，简直就像是从异世界穿越过来的一样。

“对了，忘记问了，你家在哪里啊？”

“家…我不记得……我没有过……”

也就是无家可归吗？我不善于怀疑或揣测别人，但也不会傻到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可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眼前的少女一定没有撒谎。

看着她茫然无措的表情，我的心里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六年前，有一个少年的父母离了婚，在他了解到自己要一个人照顾父亲的时候，脸上也露出过同样的表情。

我尽量使自己露出一个安慰人的微笑，然后以最柔和的声音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先来吃饭吧。”

这场饭局最终以沉默收尾。

饭后，我领着叶静雯了解了一下房屋的结构，最后告诉了她她的房间具体在哪儿，我个人则是在刷洗碗筷之后熄灭蜡烛，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呼，今天还真是累人。”

我把书包放在床上，伸手打开了台灯。

房间的墙壁上有一个内置蓄电池的节能灯，貌似是为了给停电时做预备的，虽然很好奇为什么不直接做成可充电的便携式，但是现在总归派上用场了。

做了不一会儿功课，我便开始感到酷热难耐。

昨夜由于下了雨，天气并不似今天这样热，不过夏天毕竟是夏天，才过了一日，就能让人充分回想起它的威力。

我拿起放在床边的温度计看了一眼，里面的液柱稳稳地保持在数字三十刻度线的位置。

我不禁感慨如果空调也能蓄电该多好，同时脱掉了校服，换上了一件黑色的跨栏背心，用毛巾在自己的身上擦了个遍，手里立刻传来了沉甸甸的分量，我苦笑了一下，自己不知多少年没出过这么多的汗了。

刚刚拧干的毛巾被我披在脖子上，很快又开始渐渐变湿，正当我考虑要不要去洗一个澡时，门口忽然传来了绵延不绝的轻敲声，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门没锁。”

敲门声忽然停止，过了一会儿，房门被缓缓地推开，从门缝中显现出来的模糊身影正是一席灰衣的叶静雯。

“有什么事吗，小雯？”

门外的少女轻咬着嘴唇，貌似是向我这边的台灯看了一眼。听到我的询问，她摇摇头，犹豫了一下，最终向我招了招手。

“……能，能不能麻烦您过来一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这名腼腆的少女鼓起勇气来找我？尽管很好奇，不过我对叶静雯还是很有好感的，此刻听了这番话，没怎么多想就起身走出了房间。

我的房门就在大门的旁边。来到了客厅，我站在了更靠大门的一侧，而叶静雯则站在了内侧。

我们面对面地站立着，一直低着头的少女久久没有下文，一如她昨晚在门口时的那样。

我已被脖颈后湿答答的毛巾折磨得苦不堪言，并把它移到了肩上，恨不得马上去洗漱间冲一个凉水澡才痛快，正当我耐不住燥热打算开口发问时，一直沉默着的少女却抢先了一步。

她开口了，却是询问：“请问，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当然记得，”说是第一次，其实就是昨天晚上吧，“当时，你还被门槛绊倒了呢，不过我家的门槛确实高一些。”

我打开了门，让月光照了进来。

听到我的回答，少女的脸红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嗯，在那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您还记得吗？”

我用了几秒钟时间想了想，答道：“大概还记得，你倒下之后，我就把你领到了沙发上，试探了一下你的体温时，然后你突然抓着我的手腕，含住……咬住我的手指，我就沙发上睡着了。后来的事情我就没什么印象了，我醒过来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回家的路上我不是还问你来着吗。”

少女听完前面的回复时，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然而当她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脸颊变得比先前还要通红，她深呼吸了一下，重新开口道：

“那个不重要啦……我是想问，您在那之后，身体有没有——”

少女的发言被一阵忽如其来的风所打断。

强烈的气流从门口鱼贯而入，吹得我有些站不住脚，我抬头看向叶静雯，只见她也被这一场大风搞得有些虚浮。

此时想关门也是做不到的，我冲着她喊道：“等一会再说！”

那时的我当然不会注意到她那不正常的神色。

突然间，我肩上的毛巾被吹落在地，就掉在叶静雯的脚边，几乎是同一时间，风也停了下来，我刚要开口，她却弯腰将那条吸饱了汗水的毛巾拾了起来。

“哦，谢谢，额……”

这时的我才注意到，她的神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不太对劲。

少女的双眼空洞无神，并且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那条毛巾，我被这样举动惊住了，一时间没能作出任何反应。

我很快就后悔了。

毫无征兆地，少女突然就朝我扑了过来，把我撞倒在地。

我没有任何防备，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但双手还是下意识地护住了那个娇小的人影。

然而，骑在我身上的少女并不打算停止她的所作所为。

她的喉咙深处发出奇怪的低吟，脸颊凑得越来越近。

六十厘米，五十厘米……

我听着那奇妙的声音，身体竟丝毫不想动弹。

四十厘米，三十厘米……

此时我终于看到，她那空洞的双眼虽然呈现深色，但经月光的照耀，反射出的是明明是浓重的血色！

二十厘米，十厘米……

她精致的脸庞在我的眼前缓缓放大，我清楚地看到，少女撅起了诱人的嘴唇。

五厘米，一厘米……

我终于发出了自己软弱无力的声音：“小雯，别，别这样。”

幸运的是，叶静雯在听到的霎时间停下了动作，眼神也渐渐恢复了清明，当她睁眼看到身下的我时，又再次变得迷乱起来。

“这，这是怎么……！！！”

她的声音都变了。

我苦笑了一声，劝慰道：“好了，一会儿再说，总之先让我起来吧。”

“呀！对不起！”

不幸的是，在少女正要起身的瞬间，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哎呀真是好大的风啊，哦，请问是您家叫的电……”

手持电筒，身穿工作服的电工当场石化。

尤其是当少女看见手电光之后，已经起来一半的身子又坐了下去的时候。

我发誓，我这辈子都没看到过这样精彩绝伦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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