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说我就不问了。”楚慕良怕是误会了,以为她在心疼萧弘兮。说完这句话,空气再一次凝结,沉默在车轿里四散而来。
楚慕良突然说到:“夫人不必担心,我只是向他道别,顺便感谢他这几天对你我二人的照顾,尤其感谢了他对夫人至微的关心。”
他声音一贯如清泉,能洗濯人内心的负面情绪。可她进去怎么有一股意味不明的感觉呢。
他当真这么说了?苏沉央低头盯着自己裙衫上的牡丹,萧弘兮一向注重自己的形象,楚慕良话中有话,明里致谢,暗里却是有些警告意味。
他为什么要警告萧弘兮呢,为什么要提醒萧弘兮她和楚慕良的关系呢,吃醋了吗,还是又是占有欲在作祟,单纯的宣誓下对她的主权呢。
听他的意思的确是误会她了,偷偷瞄了一眼楚慕良,她半张着嘴想解释,又觉得为何要做这种无用功,挣扎片刻,她突然想起那半首诗。
马车微微颠簸,她的衣衫也随之轻轻摆动,像她飘摇不定的心。
“那诗……”
“送与你的。”他轻启双唇,虽是再平淡不过的四个字,却让她犹豫的心现下坚定起来。
“可是却少了后两句。堂堂帝师,赠诗怎么能赠一首残诗呢。”
“后面的诗……”他睁开眼。苏沉央被他盯的头皮发麻,耳后泛起微微热感,“后面的诗,我做不出来。不是不想做,而是我不知道后文,所以不可妄自下笔,辜负了这首诗。”
说完,他又闭上眼,不再多说一句话。
苏沉央知晓他是在生气,气什么,气自己临行前转身那一眼,还是气她方才问出的问题,又或是萧弘兮对他说了什么。
她也敛上眼眸,静下心来,将心底的小小失落镇压住。
不知道后文,所以不可妄自下笔?怕辜负这首诗,所以只写下半首?何为后文,何为辜负。
此时此刻,她脑海里却全是那两句诗词。
沉鱼落雁动旌旆,央倩三生红烛醉。
是首藏头诗。
旌旆,为军中旗帜;央倩,意为邀请。红烛,自然是洞房花烛时象征红火爱情的蜡烛了。
他话说的这么明白,她能不能就此以为他向她表明了心意。可他迟迟不给她剩下的诗,万一剩下的诗中笔锋一转,说他对她并非真心……
苏沉央心烦意乱,叫停了马车。
“将军有事吗?”单洺看自家主子闭着眼睛不说话,知道主子这会儿心情不好,连和苏沉央说话,他都轻声细语的。
“给我一匹马,这马车太慢了,我还要回去给母亲保平安,照这个速度何时才能抵达。”
单洺面露难色:“这……”
夫人这是摆明了不想和他家主子坐一个轿子里,可若是放她自己骑马回京,怕是会不安全。
“给她。”楚慕良淡淡道,单洺只能照做,牵给苏沉央一匹绑了软皮马具的黑色骏马。
苏沉央一个纵身,潇洒的坐在马背上,看向车轿内:“帝师大人一路小心,我要先行一步了。”
心中也有些郁气,说完这句话她就拉着缰绳,调转方向朝前方一夹马肚子:“驾!”
马儿反应极快,当下撒丫子就跑远了。
楚慕良轻轻叹出一口气,这个女人,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随性所欲。偏偏她想做的,他又不想拒绝她。
“单洺,到哪了,还有多久才能到。”
“回帝师,方才刚过阜都,马车走的话大概还要一个晚上。骑马的话天黑前应该能到。”
楚慕良到底是放心不下她一个人骑马回京,叫单洺又牵来一匹马,赶着路向苏沉央消失的方向而去。
苏沉央骑马到了一处山涧内,此时已过晌午,她肚子有些饿,摘了几个果子,坐在小河边的石子上,看小瀑布从较高的石山上直泄下来。手里的果子刚要吃下去,就被不知道从哪飞来的小石子打落在地上。她一面心疼,一面站起来环视四周,直到楚慕良从后方树林中缓缓走出,还牵着一匹黑马。
“你怎么跟来了。”她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情,“莫非是担心我?”
他瞥了她一眼,“你刚才拿的果子有毒,若不是我,你又要去鬼门关走一趟了。”
说罢,在她旁边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席地而坐。
“谢谢了。”苏沉央眨巴眨巴眼,又坐了回去。
差一点就暴露了她血液奇特的秘密。她从小就在药王谷长大,吃过的毒果子和师傅的药在她贴内相生相斥,让她百毒不侵,她外出行军便从未注意过这些果子是否有毒。
幸好楚慕良打断了她。师傅不止一次的叮嘱过,在外切忌让人知晓她血液的秘密,即使再亲的人也不行。因为这个秘密或许就会在未知的时刻救她一命。
“夫人这倒是生分,你我是夫妻。”
“楚慕良,娶我,你拿不到什么好处的。”她望着湖心的一点绿,杂草和各色的鲜花在湖心的绿洲上盛开。
因为湖心水深,人迹罕至,所以湖心的花开的一簇一簇,比岸边任何地方都饱满、完美。
“嫁给我,也委屈你了。你本该在相爱的人身边待着的。”
他的语气还是那么平淡。
“我对萧弘兮,不是你想的那样。”苏沉央蹙着黛眉,想起以前的种种,眸子内却闪过一些后知后觉的释然,“曾经有过执念,现在却是想为自己好好生活。”她轻描淡写的说起自己曾经的经历。
看他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她心中也微微舒畅。苏沉央还想问楚慕良到底为什么要娶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生怕听到什么回答让自己不开心。
一道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慢慢传到他们耳边,随即一匹马从从里的枝丫里跨出来,“帝师!”
单洺坐在马背上,焦灼的停在二人面前。
“何事。”看单洺如此紧张,就连楚慕良的心中也有些不安。
“圣上……圣上他,病倒了!”
什么?圣上病倒?苏沉央一脸惊讶,却是因为上辈子,圣上根本未曾生过病。
楚慕良正了神色,“速速随我进宫。”
“是。”
苏沉央也不再耽搁,随这主仆二人一起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进宫复命时,圣上已经双目紧闭,进入了昏沉的状态。
苏沉央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她的复仇大计还在缓步进行,此时若洛煜出了什么事,岂不是会打乱她的阵脚。到时候各方争夺皇位,人人自危,她想再趁虚而入就不太可能了……
听说全宫的太医对此都无能为力,只知道皇上是中了毒,但不知道皇上生的什么病,排查了日常的进食和可疑人物,也找不到任何值得怀疑的线索。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苏沉央脑子一转,突然想起前世的一件事。
她随楚慕良探望圣上的时候,偷偷将圣上房内的香炉打开,里面是燃烧殆尽的香料。取出一点包好,她找借口离开宫中。带了辛月,来到一家香料坊内。
“掌柜的,我想问一下,您能看出这香料里都加了什么吗?”苏沉央将香包打开,送到香料店掌柜面前,睁着大眼睛,满脸严肃的询问。
辛月眼中浮上怀疑,虽云里雾里,未听苏沉央说过此举是为何,可看她非要一探究竟的态度,看来这香料必有蹊跷。
掌柜不紧不慢,从书卷里抬起戴眼镜的脑袋,低头在苏沉央身上上下打探了一番,看到苏沉央一身的上等绸缎,又不敢怠慢了,凑上前来,笑呵呵的接过苏沉央手中的香包,半眯着眼睛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又拿着香包,走到存放香料的木格前,一一排查过后,蹙起眉头。
“小姐,这香料里面,除了几味平常提神的药材之外,还有不少的上等宝贝,想来也是花了不菲的价钱买来啊。”几度感叹后,他话锋一转,“但这其中还掺杂了些许深褐色粉末,恕鄙人才疏学浅,见识微薄,未能断夺这深褐色粉末的用处。”
“怎么连掌柜的都分辨不出来,”苏沉央黛眉紧蹙。
这里已是上京内最有名的香料店,连这里都没有的药材,恐怕,也只有一些皇亲贵族才能弄到了,“劳烦您费心了,您再仔细看看。”
她示意辛月,辛月心领神会,从束腰中拿出一袋盘缠来,轻轻放在柜台前。掌柜看着钱,目光有些垂涎,随即又耷拉下脸,“不是我不帮,实在是能力有限,这味香料,想必不是我这寻常老百姓能接触的。小姐若真有要事,可以去江南有名的几家香料店看看。”
江南盛产些香料和绸缎,这种事情找他们自然是好的,可时间紧迫,她哪里有空跑到江南去。
“打扰掌柜的了。”苏沉央面上掠过失望,转身之际又开了口,“但我来此之事,还望掌柜的保密,就当未曾见过我吧。”她微微颔首,将那袋子盘缠留下。
苏沉央一身淡粉色绸缎,转身离开时衣袂轻盈,发丝飘扬。她心系香料的事,未曾注意店里拥挤的人流,不小心撞在一位先生身上,脚下一个踉跄,重心不稳,身子就要朝另一边倒去,眼看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糗,危机之时腰间却揽上一只沉稳有力的臂膀。
紧张的心脏一瞬间落了下来,半躺在人家身上,却叫她心跳又快起来。看接她时的力度,本以为该是个雄伟健壮的男子,转过头却叫她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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