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踩着前人雕出的阶梯登山。这阶梯颇不好爬:它又软又黏,走快一些便会陷进去,走慢一些又会被黏上;怎样都不方便。“海娜应该会很喜欢你黏在上面的样子。”晚栗面无表情地对江柘说道。
“诶……诶?”江柘头一次听说这回事,不由得愣住了。她的头脑刚刚仍旧沉浸在关于软糖剧毒的学说当中。可是,既然走到了这里,就没有下去的理由了。何况,只要不吃进去,就算软糖有毒,也不影响……
“她其实挺好这口的。不要紧,我们继续吧。”
然而,当他们到达山顶时,墨索外尼——那个叫人头皮发麻的大怪物——早已不见踪影。只有那些若有若无的饱嗝声提示着他的存在。江柘张目望去,只看见几座同样的软糖山,或黄或紫,煞是好看;但是长辈“这些有毒!”的教诲又让她感到害怕。
“其实,它们也是可以吃的啦。”晚栗看出了江柘的心思。他说着说着,便走到江柘跟前,俯下身去,刮下一块软糖,咀嚼几下,咽了下去。江柘吃惊地捂住嘴,又一次说不出话了。等到晚栗神色平常地站起身来,她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因为,它们压根就没有毒。”晚栗无奈地朝她解释。江柘仍旧不是特别相信。她从身边揪下一小块软糖,盯着晚栗,抱定“只吃一小点没事”的心态把它送到嘴边。
响彻大吊灯的叫喊声突然从山的另一侧爆发出来,让江柘匆匆把软糖吞了下去,甚至没有尝到它的味道。那叫声之所以如此强劲有力,似乎是因为有一名成年男性带头喊起“杀,杀,杀!”的口号,然后一群小男孩也跟着喊起来。
然而那成年男性仿佛嫌着不够。“还没吃饱是吧?!有气无力的,怎么打墨索外尼?!给我再喊一百遍!”于是,“杀”声再次穿透山峦;然而不到二十遍“杀”,声音就减弱而沙哑了。“你们是不是废物?!”成年男子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大,像是要用声波把那群喊“杀”的人全部就地处决一样。江柘何尝受过这种待遇,当时双腿便又发软了。
“我说的‘本地特色’就是这个。大家都被关在山里,很努力地训练,对抗墨索外尼呢。感觉如何?”晚栗说着,对江柘露出苦涩的笑容。“太可怕了……”江柘颤抖着喃喃道。
“有人要逃跑!”突然,一个小男孩尖叫道。“愣着干嘛?你们如果不是废物,就快去抓!”成年男子毫不留情的命令他们。软糖山似乎也在发抖:那些人大概上山了。
江柘和晚栗干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看见那群杀气腾腾的人。忽然,一个人翻滚上来,随后艰难地爬起来。江柘惊讶地看去,只见一个衣着简陋——类似于把破布穿在身上——的枯瘦女孩,一步一顿地朝他们走来。那个女孩的金发让她显得格外突出:无论是江柘、海娜,还是晚栗,还是江柘在离家出走之前见到的其他人,都没有这种发色。让江柘猝不及防的是,她突然扑进了自己的怀里,毫不顾忌地哭起来。
“门什维科①……”晚栗看到这种发色,也有些惊奇。这时,一个男孩将头探了上来,恶狠狠地盯着他们。随后,他回过头去,张开嘴,大嚷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还有好几个呢!”顿时,“杀”声此起彼伏,好像他们是在集体攻城一样。
江柘下意识地抱紧怀中的陌生人,给晚栗一个惊恐的眼神。晚栗冷笑一声,只是将手朝前方伸去,手中就多了一支魔杖。“不要轻易模仿哦,直接召唤魔杖可是很伤身的。”他回过头去提醒江柘。就像海娜之前召唤出的许多魔杖一样,这一柄魔杖并没有光圈。在晚栗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被一群面目狰狞而同样枯瘦的男孩包围了。
晚栗将魔杖朝天指去。顿时,上空出现了暗红色的法阵,从法阵的边沿射出一只只注射器。这些注射器在空中拐了几个弯,精准地扎向男孩们的小臂。方才露出嗜血表情的男孩们立即昏倒在地。随后,晚栗就像当初的海娜一样,将用后的魔杖往自己身上扎去,让它在荧光中消失。江柘此时能做的,也只有悄声地问那个金发的女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呀……?”可惜,她暂时还得不到回应。
喊杀声此时还没有停下来。那个成年男性仍在喊叫 ——不过现在也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杀气腾腾地登上山顶,刚刚露出他那张成熟坚毅的面孔,就被一只仍在空中的、小巧的注射器击中,没了声息。晚栗趁江柘不注意,上前一脚,将那昏迷中的男子踹下山去。
在完成这一切之后,晚栗也露出疲倦的神情。“我们暂且回去吧,”他对江柘说,“带上你的新朋友,小姑娘。”
“诶?好,好的……”江柘光顾着安抚女孩,直到晚栗说话,才想起他的存在。但是,那个金发的女孩——此时她刚刚从失控的情绪里头走出来——似乎并不愿意脱离江柘的怀抱。看见她瘦骨嶙峋的样子,江柘也有些不舍得。但是,晚栗也快要倒下了;经过短暂的协商,女孩才答应让江柘牵着手走。
一撤回小屋,晚栗便扑倒在地,睡着了。这时,女孩才自报家门:“我……我叫芬叶。”
江柘听到这个名字,脑子里又一片空白了。她依稀记得,自己从前发明了一套很复杂的礼仪来应付这些情况,但是如今完全没有印象了。但是,什么也不回应,肯定是不礼貌的。她甚至找不到可以形容那个名字的词汇,便只好说:“诶……挺奇特的名字呢。”尽管,在这个世界中,绝大多数人的起名是毫无规律的。在短暂的沉默后,江柘才急忙补充了一句:“对了,我,我叫江柘……”
这之后,两人再次陷入了奇怪的沉默当中。江柘想要对芬叶的身体状况表达关心,说出口的却是:“嗯……山那边的情况很糟糕吗?”
芬叶点点头。“教官很凶,经常打人……每天还要插管……”她难以自制地抽泣起来。江柘一下子手足无措。“对,对不起……”但是,道歉对情况丝毫没有帮助;直到江柘主动上前把这个金发的可怜女孩拥入怀中,后者才稍微冷静一些。
接下来,江柘从芬叶的只言片语中获取了些许信息:被几座软糖山包围着的,是一座训练营。训练营的教官都是当地人,负责从山外的房屋里抓人,在训练营里头进行“培训”——目的是,“消灭墨索里尼”。最开始,是抓一些“看起来不够男人”的男孩子;不过,后面几乎所有人都被他们抓去“培训”了。
江柘看到芬叶又要哭出来的神情,不但打消了询问“插管”含义的念头,还迸发出一股使命感。她要去摧毁那个训练营,作为摧毁墨索外尼的预演;要把其他受苦受难的、被教官奴役的学员拯救出来!于是,她露出笑容,对芬叶说道:“没关系的,我很快就会去解放它——毕竟,我也是魔法少女呢。”她立即找到背包,从里头翻出了魔杖。
迅速地做好准备之后,江柘却突然犹豫了:还是叫一下海娜比较好吧?然而,当她冲进卧室,却发现海娜仍在熟睡。睡得这么久,已经不是常人的水平了。毕竟,晚栗说过使用那些魔法是“很耗精力”的……也许再等一等?不,等不及了,也许那些丧心病狂的教官还会杀人呢……何况,现在强行把海娜叫醒,是不是粗暴了些……?
江柘最终决定自己出发。她还是有信心的:毕竟,能够消灭大统领的法术,就在她的魔杖里。
注:①“门什维科”即俄语“少数派”之音译。一作“孟什维克”,为避免与历史中的政治派系而不用。与之相对的概念为“波什维科”,即“多数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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