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秋日之寒（上）

伊尔库茨克的夏天非常短暂，八月份人们就需要穿上外套，而九月份则需要更厚一些的衣服。但对安德烈·米尔诺夫来说，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已经穿着单薄的衬衫跑了一天了。

乌季里科夫不知所踪，办公室也已经人去楼空，他们的公司不见了。明明在前一天他还和乌季里科夫打了很久的电话，等到他到伊尔库茨克的时候，这家伙却跑了。

他手里还有成立公司时的协议，但没什么用，他根本不可能把乌季里科夫告到法院去——这只会暴露他从事走私交易的现实，然后不幸地和被告一起被投进监狱。他很难相信这是真的，他们一起做生意五年了，合作一直很愉快，经济效益也很好，虽然做的是走私这种违法的事，但都这个年代了，哪有人在意这些？

安德烈仔细回想着过去他和乌季里科夫相处的细节，这个人在听说他有意搬到莫斯科后一直非常支持，甚至有一种催促的意味在里面——可那时他们在一起讨论如何扩大市场和车队的规模，谁都会为生意的前景感到高兴，哪会想那么多呢？

乌季里科夫卷走了公司所有的钱，解散了车队，遣散了他手下的员工——其中还有一部分似乎跟着他一起跑了，这是安德烈在给几个员工打电话后获得的调查结果。但这还远远不够，安德烈甚至不知道他跑到了哪里。他孤身前往莫斯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这也导致在回到伊尔库茨克后他的处境十分被动。他很想找到乌季里科夫，然后有效地解决问题，至少要拿回属于自己的钱，并且获得一部分赔偿——他保证不会要太多，他们可以和平分手。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他知道乌季里科夫在哪。安德烈跑遍了伊尔库茨克这个有将近60万人口的城市，询问了许许多多的人，却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这个人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他也没有妻子、孩子或是什么亲朋好友，他的住处大门紧锁，按门铃也是无人应答。

安德烈非常清楚他们的合伙公司是什么样的规模。公司的不动产很少，但完全做的就是投机倒把的生意，因此流动资金很多，有卢布，也有美元，合计下来已经接近了一百万美元。每走私一批货，他和乌季里科夫二人每个人都能获得至少几万美元的利润，这样的生意谁不做呢？但现在乌季里科夫跑了，那就只有两种情况，要么他害怕被抓，要么是有更加有利润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依乌季里科夫的性格，安德烈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他的确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斯维塔说的对极了。既然是商人，安德烈不介意用商人的方式解决问题，这也是他第一次不得不动用这样的方法。

他驱车前往伊尔库茨克城南的“月亮酒吧”。不同于其他的普通酒吧，这家酒吧很少见到喝得酩酊大醉的客人，也没有舞池供客人跳舞，只有吧台和一圈单人座位。不普通的布局也暗示着这个酒吧的特殊性，而安德烈恰好需要的就是这一点。

“来半杯伏特加。”安德烈坐到吧台旁边，“再来一杯水。我有一只蓝猫。”

酒保很快端上半杯伏特加来。“先生也养蓝猫？”

“是的。”

“既然如此，那么先生里面请？”

安德烈端起伏特加，跟着一名男侍者从吧台的一侧绕了过去。一扇沉重的木门把酒吧的内部和外部隔离开，侍者掏出钥匙开了门。

“又有人来了。”侍者低声呼唤道，侧着身让安德烈进去，随后把门关上。

酒吧的内部是另一个房间。房间的角落里堆着各种各样的酒，似乎是这个酒吧的存货，然而这不是重点。

房间里正对着门的尽头坐着一个人，一个带着口罩的人。他罩着黑色的袍子，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笔记本和一叠纸。

“尊敬的先生，你为什么而来。”

“我想要查一个人的行踪。”安德烈坐在房间一侧的沙发上，“他叫谢尔盖·伊戈洛维奇·乌季里科夫，这里有他的照片。他大约在昨天逃出了伊尔库茨克，不知所踪了。”

“查人是吗，至少一万美金，尊敬的先生。”黑袍男人的声音不带有任何感情，“请您到这里来，在这里签下您的名字，‘扎伊察’（注1）将为您办妥这件事，并视事情的完成情况收费。请您一周以后再过来。”

“谢谢。”安德烈把照片递交上去，并在委托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喝了这杯伏特加，请从后门离开，尊敬的谢尔盖耶维奇先生。”黑袍男人把委托书交给安德烈，“后门没有锁。”

安德烈分三口喝掉杯中的酒，带着委托书大步走出房间。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走向自己开来的车。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过一周再说了。他就像个事业失败的男人一样，买了一箱啤酒回家，然后随手开了一瓶喝了起来。喝完了，再开下一瓶，喝到深夜，干脆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的安德烈睡到了中午。他不想回到莫斯科去，那就只能在伊尔库茨克的家里度过这一周了。他不想见到他的朋友或是熟人，不想有任何人打扰。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和妻子说这件事，因为这样一来，家里就没有了任何经济来源。钱，他还有，但搬到莫斯科花掉了他绝大多数积蓄，他手里也只剩下几万美金和一些卢布了。

他还能做什么呢？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他不能再做生意了。他无法再信任任何合伙人，以前的销货渠道很可能也不能用了。在做生意之前，他在一家武器设计所工作，曾参与设计目前还在军队中服役的飞机，但这并不能带给他任何额外的好处。

他现在真的是个失败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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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一段非线性叙事，我在努力……

注1：扎伊察，兔子的音译，这里先不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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