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风暴（六）

公寓大楼附近的路口燃起了一大堆火，在那里，一群集结起来的叶利钦的支持者正在焚烧路障。几个士兵在周围踱着步，另外的一些士兵加入了清除路障的行列。

街角停着一辆履带断裂了的坦克，似乎是不能动了。一群人正围着它，但好像没有进行修理的意思。斯维塔硬着头皮从一个又一个火堆附近经过，途中还偷瞄了几眼坦克。她把自己遮得很严实，看起来就是一个匆匆而行的神秘人。幸运的是，她没有被任何人拦下来，顺利地通过了路口。

她当然可以绕路——她早已把莫斯科的地图基本刻在了脑海里，在一片漆黑的当下也不会迷路。不过，绕路的结果大同小异，在这样的非常时期，任何一个地方都可能成为警察们的临时检查点。任何单独行进的人都很可能被拦下来，斯维塔还带着枪，但她必须冒险。

据斯维塔估算，公寓到医院的路有至少五公里，需要花上接近一个小时。有些地方可以走走捷径——比如她可以横穿一片居民区，然后翻越可能存在的围墙或是栏杆前往另一片居民区，这样就可以省下大量的时间。她的确也是这么做的，虽然对小路的情况不太熟悉，但她有自己的办法。

但愿这是管用的。斯维塔急匆匆地走在漆黑的小路上，左手伸进衣领触碰着那块她一直带在身上的玉。玉没有让她失望，在下一秒她便获得了附近的空间布局，而付出的代价仅仅是有些头痛。斯维塔助跑了两步，轻盈地翻上围墙，随后小心地跳了下去。

“什么人！”她的身侧稍远的位置传来一声低喝。探照灯亮了起来，斯维塔的侧影暴露在了灯光之下。

“没什么，只是一个抄近道的。”斯维塔低声说道。

“身手不错，小伙子，现在到这来！例行检查！”

斯维塔猛地一回头，探照灯的强光让她有些难受。在那一瞬间，她隐约看到了探照灯后面的人，随后放下心来。那应该只是个民兵。

“听着。”斯维塔暂时站在原地，“我正在赶往医院，耽搁不起时间。如果您非要拦着我，我也是不会同意的。”话音刚落，斯维塔加快了速度，几步就重新跑入了黑暗之中。她并没有遭受阻拦，那个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拦住她。

陷入黑暗的斯维塔再次慢跑着穿过一个居民区，然后恢复了平常的步行速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的体力消耗很大，但现在才过了大概四分之一的路程。接下来的一段路非常难走，她需要穿过市中心，而目前的市中心正被各种各样的人围着。

观察了远处的军人数量，斯维塔识趣地选择了绕路。民兵还可以直接开溜，正规军就没有那么好糊弄了，手上的自动步枪能分分钟把可疑分子打成分子。更为可怕的是，这些人接到了可以随意开火的命令，也就是说如果人家朝天随意地开了一枪，砸死了一个倒霉蛋，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受到处分的。

避开了一队军人后，斯维塔在小巷子里灵活地穿行着，翻越了数道围墙，甚至在一幢平房的房顶走了一小段路。她这段时间的锻炼卓有成效，在适当休息的情况下，她依然维持着一个比较良好的身体状态。不过，连续的攀爬让她的脚步还是越来越慢了。在路程还有三分之一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打开书包，给了自己一大块巧克力，又迅速补充了一些水分。

最后的一段路只能走大路，但恰好有一伙游行的人群从附近经过。斯维塔抓住机会，巧妙地混在了人群中，跟着他们走到了医院门口。医院门口也站着两个士兵，但他们只是看了看戴着口罩的斯维塔，似乎没有要截下来盘问一番的打算。

“您好，请问急诊手术室在哪里？”斯维塔一进门就焦急地询问着前台值班的护士。

“一楼，就在您的右手边。”

“谢谢！”斯维塔小步向那个方向走去。她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伊拉会在傍晚被子弹击中，又是在被击中的约两个多小时后才得到有效的救治的。这中间一定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但一切只能等到伊拉醒过来再说了。

“您好。”斯维塔面对着急诊手术室门口的年轻护士，“请问现在在里面的病人有伊拉·萨哈洛娃吗？”

“是的，她在大概两个小时前被送到了这里。”护士回答道，“那请问您是谁呢？”

“我是她的朋友。”斯维塔摸了摸口袋，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她是伊尔库茨克人，在莫斯科大学读书。我也是伊尔库茨克人。我是她在这为数不多的可以帮得上忙的人。”

护士并没有看她的身份证明。“您能联系上她的父母或是其他亲人吗？”

“能，但请您考虑一下时差。”斯维塔把手放回自己的风衣口袋，“据我所知，她的家里并没有安装电话，因此想要联系他们需要等到明天早上。”

“那您在这等一下吧，我现在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况。”护士摇了摇头，“今天送来的人太多了。”

“是的，我们都很明白。”斯维塔也跟着护士摇了摇头，回身坐在了破旧的长椅上。她把书包重新在胸前背好，拧开瓶子缓缓喝了几口水——这能有效舒缓紧张的神经。

“姑娘，您多大了？”护士看着斯维塔，突然问道。

“怎么了，我看起来很老吗？”斯维塔勉强着露出一个微笑。

“不，您看起来应该还在上中学。”护士解释着说，“但您却一个人来了这里。这可一点都不安全。”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这样。”斯维塔依然在调整自己的呼吸。

左侧的医院一楼大厅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有一些新的病人被送了过来。

“米娅，”方才站在前台的护士小跑着来到急诊手术室门口，“干活了。又来了四个人，其中三个都是被子弹打伤。我们的人不够了，你快去值班室打电话，把能叫来的人都叫来。”

“好的，我这就去。”年轻的护士抓起身边的记录本，“这个给你。”

斯维塔沉默着看着这一切。今夜的所有医院都注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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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最近的更新迟缓道歉，过年了，现在每天家里都在扫除，我感觉在家里比在学校的事情要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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