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世界·终末

在那平平无奇的一天下午，整个东木市的原玩家们都同时从哪本该是早已断线的系统中得到了一条消息。

“game over。”

人类的现状虽然不妙，但所遗留在星球上的残党却依旧未能落魄到将人类种由此划上终点的程度。

即便文明仅余空壳，但所谓希望的种子依旧存在。

因此，作为掌握着隐秘情报的额玩家们对这条消息的看法也不一而同。不过唯独在发现第二天醒来后太阳依旧升起，日常依旧有条不紊的维系着之后还是松了口气。

至少这条消息并非说明他们的末日已至。

不过既然断线已久的系统会突然冒出存在感这件事本身也并非是毫无理由的。

比如自那以后，在东木市中便再也未曾出现过任何一只恶魔，甚至就连与超自然相关的事件都开始不断减少，恶魔入侵所留下的痕迹仿佛从整个世界中消失了。

种种的一切都仿佛在宣告这个世界的灾难即将结束。

普通人或许懵懂依旧，但作为对抗恶魔第一线的玩家们却对此颇为敏感。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土御门领司...开始吧。”

营地统括会时隔一个月便再度开始了召集。

作为能够召集这座城市中所有玩家的特别议会，以一名最高理事与两名副理事为代表用以决定接下来所有营地资源的分配与规划，而这个‘资源’自然也包括玩家们的战力。虽然算是自发性的组成会议，但能够将残留的人类维系至今也说明了这个议会确实具备有一定效力。

...至少在议会开启时除了某个问题儿童外人数都会到齐就已经充分说明了问题。

依旧是在中央统帅室，由最高理事圣地亚哥与副理事——掌管着整个营地防护大结界的大术师土御门。

依旧是穿着白色狩衣一副阴阳师打扮的中年男人先是朝着首席的理事长点头示意，然后将一叠复刻了五份的资料交给了身边的助手，并由他将其分发给了在座的诸位玩家。

在确认众人都获取了资料后并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后，知道时机已至的土御门便起身说道：“那么想必诸位对到手的东西都很费解吧？毕竟上面的东西怎么看都有些天方夜谭了，不过至少以我这个结界维护者最近探查到的情况看来，这份情报的可信度即便不是十分也相去不远。”

“但是土御门...这个情报可是由那个小鬼发出的...我倒不是质疑那个小鬼散布这种情报有什么阴谋，但那种天真的小鬼...老实说，我对此依旧表示质疑，即便是你用结界维护者的身份来担保也是一样，谁不知道在座的只有你和那个小鬼头关系最好。”

“哦？这么说你也是在质疑我咯？”看着侧手边那个一直与幻神柩不对付的玩家，圣地亚哥的脸色绝对算不上好。

虽然在一开始也有些质疑这份由幻神柩发来的‘恶魔巢穴攻略战报’但无论是核电站事件的完美解决，还是由她向外派出的大量侦查不对都为其提供了不少的佐证。

即——由她再三验证过并确实将其放在议会上的情报可以说是包含了她作为理事长的信誉所在。

“挑刺也请挑挑场合，这里召开的是统括会而不是什么能由着你性子来射影含沙公报私仇的地方。”

“啧...明明那个小鬼头自己也没过来...”虽然依旧如此嘟囔着，但这名玩家也只敢冲着一直以老好人设定闻名的土御门发作，真要去对抗理事长的权威只要他还长了脑子就绝对不会去做。

“好了，这边作为验证过这份情报的侦查别动队也可以为其进行担保。虽然上面所说的‘世界范围内’恶魔巢穴已经整体沉默这件事我暂时还保留意见，但至少东木市周边是再也没有余恶魔相关事物的影子了。”此时另一名玩家说道。

再三担保过情报的可信度后，整个统括会可以说是一片哗然。

恶魔集体沉默的消息意味着什么？

哪怕作为理事长以及侦查队对此保留了意见，但只要开了头，人的思维发散性总是很广的。

至少，‘战争结束’的这一概念已然出现在了每一个人的脑海之中。

说是恍然若失也好，振奋人心也罢，但无疑，这个情报对于整个前途依旧渺茫的营地来说是一件好消息。

不过很快，众人在兴奋过后便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作为一直游离在外的玩家...幻神柩究竟是如何凭借一己之力...不，无论如何一个人将恶魔给全部歼灭这种事还是太过异想天开了，而且迄今为止，幻神柩的力量对于他们这些同期的玩家来说也可谓是知根知底了，即便算上召唤物也只能算上半个战斗力，如果是一些杂兵恶魔就算了，歼灭这颗星球上的所有恶魔也只能是在梦里才有的荒诞可能了。

“说道这个...事实上我也是有所想法的...或者，在座的也有几位与我一样想到了吧...”突然间，圣地亚哥如此说道。

或许也只有同为玩家的其余人才会理解圣地亚哥的这句话。

毕竟那起由已经下线的游戏系统突然间发出的通告其存在感实在是太过强烈了。

“也就是说...恶魔们的消失是因为游戏规则吗...那一直以来我们这些人所做的究竟算是什么啊？”

如此行径，让人能够联想到的，也就只有神明的恶作剧了。

由玩家们脑补出的‘事实’很快便取代了荒谬的真相，并且在集思广益下，这个版本的也加入了越来越多的‘阴谋论’。

并且还给在外的幻神柩添加了独立行动模式下更方便探索这样能将对方的情报来源合理化的解释。毕竟独居在外的幻神柩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对他们而言无异于习惯于作死的那类人。

毕竟要知道，这个营地很大一部分生还者都是对方从东木市临近的周边区域独自一人带来的。

虽然增添了营地运作的负担，但考虑到幻神柩也不是没有在这个过程中从其余区域带来诸如药品这样的关键物资，因而也就只能在私下里发作了。

那么会在游戏系统诈尸的第一时间对周边进行探查也就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

“好了，暂且打住吧。”

说到底，他们与普通人的差距也就只是在力量上的差异罢了。

无论是心态还是其他方面的素质...虽然这些时日的灾难已经足以打磨很多人的心性。

只是，还远远不够。

哪怕恶魔的影响真的有朝一日在这个世界上彻底的逝去也并不意味着人类可以再一次的恢复原有的荣光。

‘但这已经足够幸运了。’

圣地亚哥如此思考着，对在座的各个面面相觑的玩家们说道：“诸位无序气馁。至少我们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并非是毫无意义，我们救下了余下（所看见）的所有人，并建立了这个营地。”虽然换句话说，作为被选中的玩家，让最初的游戏失败本就是他们的责任。甚至可以说文明的毁灭，这份罪孽也将伴随他们的余生。

有关于‘玩家’以及‘幻想游戏’的情报都是营地中仅有统括会的玩家们才掌握的情报。

只因为这个消息如果泄露出去，眼前的营地便会崩溃在即？

但无论如何...希望这个疯狂能够就此落幕吧？

“至少不要再将这场恶噩梦继续下去了。”

————————

“你说什么？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你是在愚弄我吗？凡人！”

结束会议后，回到了自己居室的土御门看着处于结界中的大恶魔脸上充满了无可奈何的表情。

“那个...总之，要解释起来的话其实也很麻烦，所以能请你闭嘴吗？”

虽然说是大恶魔，但失去了魔界力量的对方也就只能呈现出一团黑色火焰的外表，就连过往的能力也再也无法使用，想来，如果过去一段时间的话，即便是在这里自生自灭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你这个混蛋！你这是什么态度！”

无视了对方的咆哮，土御门就如同下班回家的中年社畜一般换上了居家服后赖在了沙发上，看上去仿佛随时随地要睡去似的打起了哈欠，不过大约是被对方那无休止的咒骂给惹怒了，土御门没好气的对其回复道。

“什么态度？反正我布下的吞星术式也失败了，你还有什么用处吗？蒙德斯？说白了，你也不过只是个废物罢了。”

虽然说话间的语气仿佛只是和人平常搭讪一般自然，但其中的信息量却只会使得他人不寒而栗。

“说到底，一开始如同丧家之犬找上门来的是你这家伙啊，亏我还配合你破坏了那些家伙的布局，致使游戏失败。结果现如今连哪怕是蛞蝓都能完成的事情却在你的监管下失败了，你说你不是个连回收价值都没有的垃圾还能是什么呢？”

“....你这无礼的凡人...呵...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争辩的了，如果不是那个存在的降临，或许能成功也说不定，但或许，这就是我们魔界的宿命了。这同样也会是你们这群臭虫的宿命。”

“你的意思就是那天那个...恩...我打算说什么来着？”

思维发生了错乱，土御门的表情难得认真的起来，或许如果不是面前的魔帝提及了，或许他连发现异常都做不到。

那天那个什么？

人？事物？事件？与其相关联的又是什么？回忆仿佛缺掉了一片，仿佛与某个未知对象相关的所有事物都从他的记忆中被抹去了。

“有趣...这就是你所害怕的东西吗？蒙德斯？看样子，你或许还有点用...”本来还打算将其在万事皆空的现在直接毁尸灭迹的土御门脑海中又突兀的有了个新想法。

“我说，你还记得那天所发生的事情吗？”

被奠定为他整个营地防护结界质点的蒙德斯没理由会漏过发生在结界中的任何一件事情。

说来可笑，这个营地里的人们何尝能想到，这个最后的庇护所的管理员却是将他们至于绝境的罪魁祸首呢？

“你不会想知道发生过什么的，正如同你现在连吞星术式失败的真正理由都无法理解一样。我承认，或许在那些臭虫里，无论是思考方式还是手段，你都是个毋庸置疑的怪物，但即便是如此也不过只是身属于凡人，只是这种程度的你又如何能够觐见幻神？”

“幻神？有点意思，继续说下去吧，所谓的幻神与这个幻想游戏有关吗？”

生来只是为了自己的兴趣而去行动，迄今为止数十年的人生唯有在那起荒诞离谱的‘幻想游戏’中散发过光彩的土御门仿佛再一次的恢复了活力。

正如已经魔帝的残渣所评价的那样，土御门就是个怪物。

因为兴趣所以参与了游戏，因为比之胜利更有意思所以接受了魔帝的蛊惑开始构想吞星术式。可以说除了有关于魔界的禁忌知识来自于魔帝的馈赠以外，其余的所有布局都是由这个男人一手操刀的。而且正如幻神柩所评价的那样。虽然是借助外力，但构筑了世界的雏形这件事却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而更可怕的是即便毁灭了整个人类文明，甚至亲手操控恶魔去吞噬城市，但对土御门来说，依旧可以在第二天天亮后回到营地中笑着和那些生还者们发自真心的打招呼。

当然，如果更加深入的去探讨这个男人的思维的话，就可以清楚，其最本质的价值观全部取决于‘是否有趣’。

在那其貌不扬的人类皮囊下深藏的是迥异于人类的黑暗心灵。或许当初的魔帝正是因此才会与其进行交易的吧？

只可惜，到了现在，魔帝也无法得知这个选择是否正确，毕竟现在的它早已因为魔界的彻底毁灭而死亡。徒留的仅是意识的微沫。

“不要询问，不要探究，保持敬畏，保持距离。这就是幻神...无论是对你而言，亦或者对我而言。”魔帝的残渣如此回复道，“正如他们能够轻而易举的将魔界撕裂，作为‘游戏道具’一般投向了你们世界，并且将我们全部进行洗脑一般，你们的世界又何尝不是这样？”

“那么既然所谓的幻神可以称之为全知全能，你又是如何摆脱他们的洗脑并且找上我的呢？”

魔帝的残渣突然间不再言语。

“怎么了？是想到了什么吗？”

“...不...只是现在想来，或许那也是‘剧本’的一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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