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黎明即至

七级，那是——

人类难以攀登的另一座高峰。

若说三级至四级的跨度，是逶迤耸至的泰山，那么六级至七级的跨度便是绝云气而负青天的珠穆朗玛峰。

但依然会有天才的存在，他们可以视障碍为无形——

何况bug？

水乐，是追溯清流，还是渴求瀚海？

这个问题，泰豪早已做出了定论。

六道音轨悄然分离，彼此相切地环绕在泰豪的身旁。

随着泰豪的手指在虚无中指挥着，六道音轨的移速愈发快速，渐渐地拼凑成一个巨大的散发幽蓝光芒的圆环。

四周的水元素像是在响应泰豪一般，千条地流在其脚下聚集，万般天流在其头顶盘旋。一时间，一个由水构成的巨罩将泰豪覆于其中。

地脉古蟒并不是傻子。眼前的少年引发如此惊骇的天地异象，若不趁此时打断，待会儿的局势便很难再掌握。

像是与对方达成共识，两条粗长的身躯犹如导弹一般朝泰豪发射而去。弹射的瞬间将后方的百货商场的底层轰成了废墟。

水罩内的少年依旧不为所动。他并不是看不见两条巨蟒如暴风般的攻击态势，却有一抹轻笑在他的嘴角浮现。

“终于暴出攻击属性的水乐乐曲了，真不容易。”泰豪将右手置于面前，面对仅有五米便会袭来的沙尘风暴仅是打了个响指。

仅距三米的距离时，风暴轰山般的噪声中夹杂着刺耳的尖叫，仿佛在嘲讽少年的傲慢。

而随着零点一秒的到来，一切杂音顷刻间被一种呼啸声掩盖——

地底瀑布的喷薄，没有一丝前兆，也没有一点预警，风暴正下方突然爆发出数吨计的水量，喷薄持续至百丈高空，从遥远的地方看去，如同一座巨大的信号塔。

地脉古蟒虽然体型硕大，但在这根巨无霸面前犹如大象与泰迪相比——

“轰——”

不值一提。

两条巨蟒被硬生生地掀上百米高空，随即重重摔在不远处的废楼中。又是一阵混乱的断裂倒塌声，两只巨蟒被废墟掩盖至底层。

“轰啪——”

一条巨蟒终于翻了出来。它此时眼里没有了一丝刚才的张狂。

一个水乐的人类，将自己引以为傲的防御力给打爆了？

若不是看见不远处瘫躺在废墟上同伴没有头的身躯，以及身上这些掉落的碎鳞，它就算是拥有了人类的心智也不敢往这方面想。

它拖着疲惫的身躯凝望着另一方，却发现，那一根将它险些震碎的巨柱依然存在——

巨柱？

只见其渐渐地变化了模样，随着不断地捏合，突然有了一丝人的模样。

地脉古蟒再也无法镇静了。强大的动物感应让它察觉到了死亡的靠近。

它仿佛用尽毕生力气般在一旁开凿了一个正好装下它的大洞，然后一溜烟地冲了进去。来自地底的轰鸣声如同比电钻还要响亮。

泰豪见到此状笑而不语，不紧不慢地朝前走去。而那座由水流构成的巨人好像与泰豪建立了什么联系一般，以相同的节奏朝同一个方向走去。

泰豪操纵着巨人在洞口前停了下来。然后举起他的右拳，用尽全力朝地面砸去。

巨人则是用震撼几千倍的声势演绎了这一场景。它挥动着它那足有火车头大小的拳头，奋力往大洞挥去。

而水花却一滴也没有溅出洞外。而是以可以声辩的动静朝着大洞深处奔涌而去。长达一分钟后，泰豪在这片城区的另一端看见了一根喷涌不止的水柱。

泰豪轻轻地挥了挥手，水之巨人没有像往常那样倾斜而下，而是在缓缓地消逝。在其下方，音阵正无限吞噬上方的水流。自然是正在演奏【川流叹】的深蓝音阵。

但与昔日不同的是，如今的这枚音阵，已是由七道音轨构建而成了。

泰豪随便找了一块石头，坐在上面，享受着仅有的休息时间。他太累了，是身体上的疲累。

如果可以，他想就这样瘫睡三天三夜，一直睡到饱。

“不。”他轻轻摇头，赶忙站起身来。

他再此踩在那道音阵上方，熟练地操纵起属于自己的飞行器。他望着充斥着废墟烟火的主城区，却没有丝毫的感触。

……

“咳咳……”

“若兰。”

主城区西端，一位中年男子紧紧地抱住他的妻子。纵使那只庞然大物的巨肢已经直立于他的面前，他依旧不为所动。

“若兰，对不起。”男子望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妻子，竟出奇的平静。

“咳……咳，我想起了……好多以前的事情。”

“我想起了……第一次觉醒乐器时……那种兴奋……”

“想起了那时成为……全校第一的自豪……”

“我想起……当时我们……年轻……”

周若兰吞吐了许多，男子只字不发，静静地享受着两人最后的时光。

“我……刚刚……又想起……泰豪……”

男子也想起了这个名字。他不禁骄傲。达州这样一个小县城，竟然能有傲然于全四川最好音校的水乐音师。前段时间听到这个消息自己做梦的时候都笑醒。

“他应该会很好吧。”

此言一寂，中国音师协会达州分会会长，在与八级石炉作战过程中，不幸受到致命打击，长辞人间。

男子轻轻地吻抚着女子的发丝，最后缓缓地将她放在了地上。

“现在，只剩下你和我了。”

石炉此时没空理会他，它忙着将周围的钢筋混泥土用熔岩烧成泥浆，在吞噬到体内。

男子支起自己的六环风乐音阵，将自己这一生对音乐的理解全部灌注其中。

狂风席卷至每一寸土地的时候，是否会有人想起此时的我？

男子迈着艰难的步履朝着面前的巨人走去。每一步的前进，都令他感到身体的某处在脱离。

筋骨？肉末？

都不重要了。

这一招之后，这个世界便与活着的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百刃起风屠】（伪）！”

但苍天与他开了一个玩笑。这或许是他自己给自己开的一个玩笑。

体力与精神力早已耗尽的他，再抗起满身的血痕与**，怎么还会有额外的精力去演奏？

他只能盯着眼前的莹莹绿光渐渐散作一团星芒，在飘落中又渐渐剥离，散落成零一团星点，雪粒一般朝男子飘来。

果然，只能这样了吗？

“或许，这样也不错呢……”

轰鸣？轰鸣声？

在这最后的片头，竟是这样热闹？

无所谓了吧……

男子刚闭上眼睛，突然感受到自己与地面脱离，疲惫的他还以为自己正被拉向天堂。

“辛苦了。”泰豪将王桂闲放在广场附近的大楼下，将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胸口。还有心跳。

接下来找到王学凌，他便可以回家了——

“豪哥？”

泰豪如同触电一般朝声音源看去，依旧是那个看起来有些瘦弱的身影，而他的女孩也在。

“豪哥……”男孩使劲地憋住眼眶内打转的泪水。他才十六岁？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磨难？

“走吧。”泰豪笑道——随即再也笑不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

泰豪还没回过神来，王学凌的一只腿突然被黑暗给抓捏着，随即便是一阵猛抛。

泰豪马上冲上前去接住被当作玩具抛耍的王学凌。而当他仔细审视王学凌的伤势时，整颗心脏都在抽搐。

是腿——右小腿直接硬生生地与王学凌分离两段。在望向亮光的地方，鲜红的酱汁浸染了一路。

“晓丽！！”

直到王学凌强忍着疼痛咬出这个名字，泰豪才想起了刚才他身后的女孩——此时却她依旧置身于黑暗之中。

仅在下一秒，一声凄惨的尖叫再此响彻在这栋大楼，声音是如此的悚然，令王学凌全身的毛发都在颤抖。

“不不不……不不不不！”

男孩在泰豪的身边痛苦的蠕动着。哪里有什么地狱？哪里有什么冥间？

只有这里，在这人世，才是最令人痛苦的地方。

少年只能看着身旁的男孩一寸一寸地挪动着，直至晕厥。

少年终于想通了——

如果天能够容得下我，我便这样苟活一世，也不会慰问苍生。

但若天要逆我——

“是时候让这个世界也知道‘奏川’这个名字了。”

黎明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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