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1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如果说昨天辛西娅的敲门是低语的话，那么今天的这位就是怒号了。辛西娅翻身滚下床，昨天早起了今天就不要早起了好不好！

辛西娅迅速整理好，从这个位置肯定能很快地去开到门！

阿尔双手叉腰，门外的一位妇女正在往里面探，看见辛西娅后朝这边很开心地挥起手。妇女已经年过中年，发福的体型却掩不住精致的脸庞，可怜她手上星星点点的老茧和身上污浊的围裙，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吧，辛西娅想。

“阿拉啦，这就是辛西娅小姐么，你还真是有福气呢，小布劳迪。”妇女早就笑开了花，从手上的篮子里拿东西往阿尔身上塞。

“嗯，对，这个就是了，以后不用烦劳你总是每个月来一次了。”阿尔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还有，别老是叫我小布劳迪了可以么。进来坐吧，你顺便带她转转。”

妇女轻轻地点了个礼，然后飞快地盘上来。她托住辛西娅的手，轻吻她的手背，“辛西娅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约兰人儿，看来我们约兰的土地也能出这么好的美人胚子。”她得动作有如一个饥渴的老色鬼，一旁的阿尔默默地扶了扶头。

“欸？我是从王都过来的呢。”辛西娅也附和着微笑起来，她踢了踢地板，今早穿的鞋子好像硌到脚了。

“王都么，”妇女眨巴了下眼睛，稍稍顿了顿，“不可能嗯，我的眼睛就从来都没有看错人，辛西娅你绝对是在这里不远处生的，你看你和我们的这个肤色，还有这个小翘鼻子。。。”她对着辛西娅的脸一会揉一会捏的，可把阿尔给逗笑了。

渍，又是昨天的那种感觉。“我出去了啊，辛西娅你接待客人。”说完阿尔不再看向这边，开门准备离去。

但这时候那妇人反手一把抓住他，“慢着，阿尔先生，你又想什么都不吃就跑出去么。”她迅速从篮子里抓出一个烤的很好的面包，然后蛮不讲理地塞进阿尔的嘴里。“她的眼睛美得令人窒息。”她踮起脚尖耳语，回应她的是一声清晰的“嗯。”

“你们在说什么？”辛西娅歪了歪头，虽然有猫腻但是她并不敢直说。

“没有。我在说你长得有点像他妹妹切尔茜呢，嗨呀你快出去吧，呐，想听听他们以前的事么，我们一边干活一边说。”妇女推搡着辛西娅，顺手也塞了块点心进她嘴里。

咚！木门关起。阿尔叼着面包重重靠在大门背后，眼前的郁金香倚着朝霞逐渐开放，反正只要他想，这一个月都可以是晴天。他习惯性地摸了摸钥匙，没有摸到。

渍，尽说些不该说的。

。。。。。。

“小布劳迪，小布劳迪。”男声在一旁想起，无趣的家法，王法，政法对于才刚到17岁的阿尔来说实在是种折磨，他随便翻了几页，目光停在带有魔法字样的一段文字。格里高里看出他发呆了好久了，不然平时钥匙的叮当声早就令他进入防备姿态了。

“格里高里先生，巫师是个什么样的职业呢，很多地方明明都写着，巫师除外，却完全没有有关巫师的一套完整的法律。”阿尔才不会管其他不感兴趣的东西，这个问题他自认为设计得还算周密，这样格里高里就不会向父亲告状他今天又没有好好看书。

格里高里瞳孔微缩，他扶了扶仅剩的那枚镜片，低头看着阿尔，后者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他本并不想把个人情感色彩代入到对孩子的答案里面，但是攥紧的拳头和略颤抖的嘴唇向阿尔出卖了他。

“他们是我们约兰最想要管理的一类人。他们拿赏金赚钱，为了他们想要的一切什么都会去做，他们一个人就能做一只军队能做的所有事情，当然包括。。。”

这时候侍女克洛薇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抬头死死盯住他望向远处的眼睛，“先生，您不可以，您不可以的。陛下特地将那段从殿下的书中移除了您不是不知道的啊！”

格里高里瞪了她一眼，克洛薇立马低下头去回到原位。阿尔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他默默地走出房间，丢下一句，“够了。今天先到这，我去找父王。”

所有人单膝行礼，当然也包括格里高里，他们明知约兰王尚未归来，但没有人敢阻止殿下去见王。

阿尔只是单纯地不想再看下去了而已，他飞快地跃越过门前的小灌木丛，惊动了就在一旁陪切尔茜理花的母亲。

但是阿尔以为那只是名普通的侍女，直到母亲叫住了他。“阿尔？！”母亲突然间又急又气，但是说话声音却没多大。她们戴着遮阳的帽子，只是切尔茜的看起来尤为精致，她可能头都没抬，哥哥只是又溜出来了而已。

没差。他心想，出去溜野狗还不如和切尔茜说说话。“怎么了，妈妈。”

“你又怎么了，书呢，读完了没有。”女人在这里是不被允许看书的，干瘪的话语中透着无力，阿尔把头偏向切尔茜。

“emmmmmm，妈妈，你知道巫师么？”

母亲停下了她一切的动作，风将她的帽子扬起，但他还是看不清母亲阴沉的眼睛。“阿尔，你真的想做巫师么，你应该知道，你是接下来的王，好好地辅佐你父王直至他故去，然后再好好地继承王位不好么，阿尔，听妈妈的话，虽然我没有太多的义务去管你，但是妈妈不会害你的。”她的声音还是很小，以至于到后面的话阿尔几乎都听不见了。

这个时候切尔茜悄悄地瞟了他一眼，下一刻继续将一把腐肥拍在一株郁金香的泥土上。

他缓缓地拾起帽子，轻轻给母亲戴好，“放心吧妈妈，我没说我要当巫师喔。”他冲母亲挤出一个笑容，然后坐下贴着切尔茜的耳朵，“你觉得怎么样？”

“唔，我又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切尔茜看向眼前这个一脸期待的哥哥，他丝毫没有兄长的样子，稍稍打理一下可能就会被误认为是公主的玩伴，“巫师，很厉害么？”切尔茜歪了歪头。

“可厉害了，应该是那种很厉害的人物吧。”他顿了顿，那种以一敌万的晦涩词语可能只会得到切尔茜“嗯，那很厉害呢。”无心的回答，他扫了一眼眼前一大片整齐的郁金香。

“巫师可以让雨露降临在每一个干渴的季节，同时不放过任何一块土地，他们也可以让郁金香铺满约兰每一户人家的前庭，前提是他们有才行。巫师可以让任何一种花在任何时间以最好的样子开放，每一朵都是你喜欢的样子。”

“真好。”切尔茜站起，眼神里充满期待，她站起来之前对阿尔小声耳语，“那你就去当巫师吧。”

“妈妈！”切尔茜喊，“我弄完了我们回去吧。”她打断了欲言又止的母亲，牵着她的手往家里走去。

“阿尔你别逗她玩儿了，上午拉莫拉斯家的人都。。。。。。”母亲的话语被切尔茜狠狠扯断，“我不喜欢那些人。”一瞬间，切尔茜的声音空灵得可怕，阿尔甚至都不敢站起。

是的，早上切尔茜的眼神仿佛望着一坨新鲜的牛粪。“不会让你嫁给那个人的，你可以挑选到你喜欢的为止呢。”母亲轻轻拍去她衣服上尘土，终于说出一句安心的话。“但是你不可以挑像你哥哥那样的人喔，他都老大不小了还没个正经的。”

阿尔撇了撇嘴，此时风带起花浪，花浪的尽头逐渐浮现一个车影，随着车影越发清晰，他知道，今天父王早归了。

很奇怪，今天在门口的不是格里高里而是小布劳迪，你今天又偷懒啦？老布劳迪并没有开口，越过阿尔径直往里屋走去。

老布劳迪一如既往地倚在他桌前的椅子里，不同的是旁边的人由格里高里换成了小布劳迪。阿尔，今年都十七岁了，也差不多也该带到王宫里了。这时候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场面十分尴尬。“你（您）先说，我的儿子（父王）。”

。。。。。。

想到这里阿尔不由得笑出声来，这是儿时他们两为数不多能笑着开场的对话，他抹了一把汗水，再三确认经过的每一株都抹上了腐肥，然后他终于躺倒在一块没有种上任何东西的土地上，那块地十分适合他的身材，因为就是他躺出来的。

他回头想看看自己的家，但是没有看到，算了，小眯一会吧。阿尔侧过脸睡去，反正自带结界，就是再凶的虫子也不想咬他。

。。。。。。

老布劳迪收起笑容，“正是因为没有，而且王族需要，所以才想去做么，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从最不起眼的那个抽屉最深处用力拔出一把钥匙。那个夸张的动作把两人都吓了一跳。“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住在这城堡而不是王宫和议会那边么？”阿尔没有出声，只是低头看着他。

“你跟我来。”老布劳迪比了个手势，带着阿尔走出房间，路过的侍女和格里高里纷纷行礼。

他们一路走到古堡的尽头，打开门，即便太阳尚未落山，但眼前仍是一片黑暗，向下的石阶仿佛通往深渊。

“来人，拿明灯来。”老布劳迪向格里高里比了个手势，“很远吗？”阿尔有点害怕。“没多远，走两步就到了。”他一手拎着灯，一手抓着阿尔。

又是一扇门。在往下走了莫约两三分钟之后，巨大空间只映出一扇巨大的石门，门上刻着一幅巨大的图案，图案中的人们被表现得闪闪发亮，他们一致地朝最正上方一个虚影挥舞着武器。

“这啥玩意？”阿尔蠢蠢地问了一句，“你把手放在那块门上面。”老布劳迪放开手。

阿尔慢慢将手放在门上，下一刻，他低下头，老布劳迪看不到他的眼睛，如果一般人看到了，他肯定会吓得把手上的灯砸过去。

“你懂了么？”老布劳迪问，阿尔面色苍白，不停地大口地呼吸着，半响，他从牙缝中挤出一点声音“嗯。”

“那我们就回去吧。”阿尔诧异地看着父王，他的父亲反而镇定得可怕。

“嗯。”

自此有关巫师的书籍全面向阿尔打开，他也特别喜欢披着巫师的袍子在古堡里晃来晃去，而母亲却总是避着他，但格里高里一切如故。

他又在走廊上晃了。路过切尔茜的时候，他故意把脚步放缓。

切尔茜扯住了他的袍子。“怎，怎么了？”阿尔有点奇怪，怎么招呼都不打。直至他们二人对视良久，切尔茜才来了一句。“没什么。”

“你喜欢扯着我的袍子是么？”“嗯哼？不能扯么，小气鬼。”切尔茜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直到路过的侍女克洛薇把她抱走。

“咿呀，我们这好看的小公主呀，不要扯住自家王子的袍子喔，要扯住其他王子的才行呢。”说完她对着小公主的脸又掐又捏。克洛薇朝阿尔比了个眼神，但阿尔丝毫没有高兴的意思。

你个蠢婆娘快放开我妹妹啊混蛋！阿尔当时应该是这么想的吧。

。。。。。。

淡淡的月亮早已从天空的一侧升起。当阿尔在回忆中迷失了自我的时候，少女提着黑夜中的明灯，准确地找到了他。

“该回去了，先生。”辛西娅蹲在旁边轻拍他的侧脸。

“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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