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方舟启航之时

自方舟计划全面展开后一个月，大体结构构建完毕，各系统分配规划完毕。

两个月，方舟骨架设计完毕，主要系统设计初步完成。

三个月，罪主贪婪被讨伐，方舟计划进程加快，图纸构建基本完成，实体建造同步展开。

四个月，方舟骨架呈现于伦敦广场，各系统完成了最终校对和局部修正，距离预计启航时间还有90天。

五个月，方舟实体建造完工百分之五十，主要系统安装完毕，距离预计启航时间还有60天。

六个月，方舟实体建造大体完成，所有系统装配完毕，进入局部装修以及检查阶段，伦敦全部人员在方舟上的位置分配已完成，距离预计启航时间还有30天。

方舟建造按照计划进行着，加洛特也已经脱离危险转入普通病房，褚师诺的新胳膊也接好了，为抵御贪婪进击的火焰围墙已经在伦敦外围安装完毕，不为其他，只是想让城市在一个月后的终焉里晚一会变成废墟。伦敦的大街上充满生机，所有的一切都如此顺利，只有一点，四个月，真的好短，时间，流得好快。

办公室里，褚师诺结束备课正要回家，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诗诺。”

“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诗诺了。”

“不是刚上过课吗？”

“嗯，但是……”E-13走到褚师诺旁边，没有继续说下去。

“伊，自从讨伐完罪主贪婪之后，就感觉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褚师诺摸了摸E-13的头，“果然是有什么原因吧。”

E-13回之以沉默，把双手搭在褚师诺的手上，像是怕它从自己头上滑落。

“诗诺，这三个月，我们也一起做了不少的事呢。”

“是啊，多亏你陪我把伦敦逛了个遍。”

“那么，接下来的一个月，也请多多指教。”

“伊……”褚师诺的手突然一颤，“为什么要这样讲？”

“其实我啊，越来越弱了，能和学校的大家一起生活，我想也是我彼此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的缘故吧。”

“为什么？”

“毕竟，后来太过依赖终阶的力量了，这个力量，其实会反噬人的魔法适性，说实话，现在的我，已经没什么能力守护伦敦了，所以啊，看到诗诺使用那把黑刀，我真的好害怕，因为我很清楚，没有什么力量是无偿的。”

“伊……”褚师诺一把将E-13搂住。

“诗诺的话，应该能比我做得更好吧。”

“果然……你没想登上方舟吗？”

E-13轻轻摇了摇头，“伦敦很快就要沦陷了，我也很快就没有能力守护它了，明明一切都刚刚好，明明一切都在按照最好的剧本发展，我却这么……不甘心。”

“所以说为什么一定要留下啊？！”

“我会为这座城市战斗到最后一刻，怎么说呢，这大概算是我的梦想吧。”

“一定要……这样吗？”褚师诺不觉紧紧攥住了E-13背上的衣服。

“诗诺，接下来的一个月，也请多多指教。”

……

为什么，明明当时加洛特在ICU里时，还盼着时间过快一点，但现在，那样糟糕的时间，竟也如此的珍惜。

为什么？不是说好了拼上命打败罪主贪婪就好了吗？为什么现在却是这样？

三个月里，时间一直在剥夺她的笑容，方舟启航之时，众人所期待的救赎会到来，但伦敦也会成为她的坟墓。

还真是

恶心啊

不知何时，E-13已经离开了，褚师诺起身，离开办公室，拿出通讯器联系司令，然后了解了E-13的一切。

――――

十六年前，巴尔德尔学院提出的创神计划提案通过，从基因文库中选出了我200套基因进行试管婴儿培育，本想借助基因优化，培育一支全部拥有特殊能力的超级军队以对抗罪兽，但结果出乎意料，只有E组13号存活下来，其他实验体全部夭折，E-13的名字由此而来，但后来E-13的表现远远高出预计效果，后来她的综合战力甚至超出当时计算出的人类极限值整整一个数量级。

政府开始恐惧，哪怕她从未表现出过叛逆，一直按要求完成任务指标，于是，一个名为『创神计划-终阶』的续工程展开，通过在她的大脑中接入一个终端，这个终端可以启动身上的另一套魔法回路，同时也会在她的大脑中烙下绝不背叛伦敦的刻印。

本以为这样一来就两全其美了，但久而久之，发现植入的第二套魔法回路会和原本的回路发生排斥，这种排斥会给人造成触电般的痛感，但E-13从未透入，直到在一次训练中倒下，在那时，她的魔法适性已经由于排斥大幅削减，直到这时政府才开始节制使用终阶。

由于她的特殊身份，政府不允许她和其他人过多接触，她的生活完全由训练和执行任务两部分构成，后来迫于舆论压力，E-13被安排到巴尔德尔学院上课，但大多数学生在得知其身份后表示无法接受，于是以休学的名义被安置于钟楼的观望台，而在学校的位置则予以保留以当做回应舆论的手段。

但是，不管人们以什么眼光看她，E-13依旧对伦敦怀有百分之百的热爱，甚至让人感觉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创神计划终阶』的烙印作用，是自发的热爱。

无论如何，可以说自从在『终阶』被实施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这个结局。

――――

“其实，我之前也不止一次考虑过，把她身上的第二套魔法回路撤下来，如此她也就不必眷恋伦敦了。”

“但那样太残忍了。”褚师诺知道原因，“赋予她意义和梦想再亲手将其剥夺，要真那么做，就太混蛋了。”

“你能明白就好。”

“只是明白有什么用？明白了这些哪里好了？”

“失礼了。”褚师诺中断了通讯。

居民已经开始陆续往方舟上迁移了，因为大量运用了空间折叠技术，方舟内部结构复杂，迁移必须尽快进行，褚师诺走在街道上，和刚来的时候相比 冷清了不少。

还剩一个月，一个月，能干什么呢？

第二天，褚师诺来到C班教室讲课，那个座位，又空了起来，他不经意间看向了钟楼，现在她，十有八九在那里。

下课后，褚师诺来到钟楼，但登上瞭望台后，并没有看见她，地上有一摞书，其中一本是《诗经》，看书签的位置已经读完了。

“我可以叫你这个‘诗’吗？”

褚师诺突然一颤，手中的书落在地上，然而，她并没有出现。

褚师诺经常想，这一切都是个梦，从华夏沦陷到现在，只是个噩梦，自己则是睡在母亲怀里的孩童，一睁眼便能见到母亲的面容。

那是什么样的面容？总之一定很温柔，比训练指导员更温柔，比教官更温柔，甚至比食堂的阿姨还要温柔。

是的，褚师诺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严格来讲，他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母亲，得知E-13的身世后，褚师诺很有共鸣，因为他也是基因编辑出身，但他身边有同伴，和自己相同处境的人，而她却只有一人，但现在，自己也只剩孤单一人了。

褚师诺记起上一次对自己说“晚安”的人是谁了，那是华夏训练基地的护士，当时自己讨伐愤怒返航后躺进了医院，护士每次给自己调完药打上麻醉针后，都会轻声在自己耳边道一声晚安。

而那之后的第二声晚安却是E-13，那，下一次又会是谁呢？

不行……

不能这样！

褚师诺离开了钟楼，试着用通讯器联系E-13，三分钟后，通讯接通了。

“诗诺，我听说了，动物园的动物也能跟方舟一起离开呢，真是太好了。”

“啊……”褚师诺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抱歉今天没去上课，诗诺……”E-13的声音弱弱的，像是只犯了错的小狗。

“……”褚师诺沉默了许久才开口，“你在动物园吗？我去找你。”

“嗯，好的，对了，管理员同意我摸大熊猫了。”

“那很好啊。”

“我在动物园等你，不过要快一点，动物园好像快关门了。”

褚师诺来到动物园时，正看见E-13一副痴汉脸摸着大熊猫的肚皮，E-13注意到褚师诺的到来，朝他用力挥了挥手。

褚师诺无声地笑笑，他自己都能感觉到那笑容多惨淡，显然，她已经接受现实了，但自己却还没有。

褚师诺走向了E-13，像是走向了一个月后的未来。

也许，自己也该接受了，时间会抹掉一切的，就像E-13的出现稍稍填补了华夏沦陷的空白，今后也一定会出现能够填补E-13的存在。

现在只要用力把这个女孩记牢就好了，让她在自己心里继续活下去，只要这样就好了……吗？

一个月后，方舟启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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