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帆今天起得很早。
然而你必须知道,肖帆这厮早上起来会低血压还很容易犯困——你看这货现在就猫在车里低头低头的。
——他旁边的警员已经计数到五十了。
不要搞错了,这个五十是指这货低头——惊醒——低头——惊醒这样的循环次数已经五十了。
但是你更需要知道,这厮就算点头点头的,也依然不影响他的工作效率。肖帆认真做事情的时候是个怪物。这个低血压的家伙此时已经内心无比笃定一点——想要杀杨永斌的绝对不是自己之前留意的那个组织,而是另一个组织。他在昏睡中思量,考虑到自己收到的神秘之手,也就更加验证了他内心里的关于两个组织的猜测。
但是更加让他困惑的是,自己面前的组织到底想要干什么。循着这个组织的手段,肖帆稍稍对其产生了些许兴趣。
这个第三个组织——肖帆没兴趣知道它的名字,只是用一个代号A去称呼它。A的行事方式跟神组织——肖帆嘴里的组织B非常像。但是不同的是,组织A做事皆冠以正义之名。每当它们想要杀死一个人的时候,都会将其罪行以及证据放在网上,通过投票结果对其处刑。所以这个网站在民间积累了很大的人气。
——想说自己代表着正义吗?
肖帆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这大概是他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吧。
但是这些事情他并没有深究,而是追随着这个思路继续思索下去:假设这个组织真的是按照这个而行动的话,那么这个相似性就值得考究了。
按照后面两者的对立性的话,肖帆大致能够猜到一点:这个组织虽然是由原本的组织分流出去的,但是在那之后的两者对立毫无疑问证明了脱离出来的组织A必定是脱离了组织B的控制。
不过还有一个可能。组织A本来就是为了对抗组织B而诞生的。而且其创办者也是组织A的成员之一。
相比较第一种可能而言,第二种可能显然更加可能是真相。想通这一点之后,肖帆也不再在梦境中徘徊。他坐起来,睁开了眼。
然后站了站差点没站起来。
不过好在这不怎么影响他的思路。他立刻想到了一个人,而且和组织A出现的时间也对的上。
也就是说这个人最有可能是组织A的创始人。肖帆闭上左眼,轻轻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周林···吗?”
他稍稍断了思路,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走下车,跟同事打了下招呼,顺便把几只想要采访杨永斌的记者打发走,敲开了杨永斌的家门。
进门之前,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刺眼的空洞的太阳,迅速垂下了头,从喉咙里吐出了一声冷笑。
杨永斌这一周以来过得都不怎么好。
准确来说是非常不好。
从自己被人放出被处决开始,到儿子失踪又被找到,再然后自己办的学校被曝光。短短几周之内,他可谓经受了整个世界上最深最深的恶意。让这个老人头上平添了不少白发。
然而这还不算完。杨永斌已经察觉到了附近的邻里以及更多人的深深的恶意。如今给他寄送威胁信的人已经不仅仅只有那个组织了,更有全国各地得知此事的正义的人们。打开电脑稍稍一搜,便可以看到“绝望家长:把孩子送进扬章书院是我最后悔的决定”这样的报告。杨永斌现在自信走到哪里都会被戳脊梁骨——若是没有警察拦着,杨永斌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只是饶是如此,杨永斌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警察对他的态度的变化,如今已经全然是不耐烦与鄙夷。
面对这样的变化,杨永斌只能承受下来。用“我是为了孩子的未来”这样的理由来搪塞自己,用“一切为了大业”这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告诉自己一定要隐忍,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然后,他就听到了敲门声,看到肖帆走了进来。
肖帆在他面前做了下来,先是打了个呵欠。然后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嘴角上扬,咧出一个和缓的笑容。
“杨永斌,今天之后,我觉得我们再见面,要么就是在电视上,要么就是在法庭上,最不济估计也是在监狱里了。”
杨永斌的面色苍白了一分。他生硬地说道:“以我的罪行,估计还不至于多久吧。”
“是吗?”肖帆挑了挑眉毛,他深吸一口气:“那我们来说点其他的?说一说与神相关的故事?”
杨永斌面色一瞬间白的吓人。但是他还是强自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了这句话,肖帆平凡的脸上笑意更深。他哈哈笑了起来,把头凑近杨永斌,轻声道:“难道要我把话在你妻子儿子面前全挑明白?让他们和你的组织全部缔结缘法你才罢休?”
“你敢?!”听到肖帆的这句话,杨永斌瞬间站了起来,他怒视着肖帆:“你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就——”
“你就做什么?”肖帆打断了这个老人的话,声音出乎意料的阴冷:“怎么,你这样的人也有害怕的一天?”
杨永斌瞬间被肖帆阴冷的语调吓了一大跳。他锤头看向这个年轻人,意外地发现肖帆此时面容阴冷得吓人,眸中更是露着摄人的光。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坐了回去。
肖帆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事态。他叹了口气,脸上又挂上了平和的笑容:“抱歉啊,刚才这是我替我姐说的。”
“现在,咱们来聊聊神?相信我,对于这个组织,我一定比你知道得多。”
“我的意思是,”肖帆笑道:“你不要用一些基本知识来搪塞我,直接说出你所知道的全部据点以及最隐秘的地方即可。”他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老人,抬头看了看天:“不着急,你先在这里好好想想,我一会进来的时候你再给我答复不迟。”
肖帆站起身来,走出了门。
回到车里,肖帆看了眼手机,时间还早,他也不是很急。他很清楚现在附近的地势。假如今天杨永斌不出门的话,那么他们所能采用的暗杀手段的几个合适地点此时都有了埋伏,虽说肖帆此时是坐在车里,事实上他一直在通过耳机检测各个埋伏点的动静。并且,肖帆刻意几天前安排杨永斌换了房间,并且在自己原来房间那里竖起了假人吸引火力。当然,这件事肖帆是偷偷让杨永斌干的,即便是和他一起去的警员也并不知道这件事,这就避免了警队里有那个组织成员的风险。
所以组织要想杀杨永斌,就必须要靠近杨永斌的房间,甚至进到房间里。而要想靠近,肖帆绝对能够第一时间抓住那个人,所以现在他就在车里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甚至还掏出手机给路子凡打了个电话,提示了一下他洛痕的交易地点到底该在什么地方——这个过程很快,他很快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左右看了看,瞅了没人的时候,坐直身子挡住手机,偷偷地给他姐姐发了条消息。
“杨永斌我已经骂了一顿了,姐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发完这条消息,肖帆就握着手机,死死地盯着上面的指示灯——生怕晚看到一秒的消息。
只是他还最先等来的却是路子凡的电话。
他皱了皱眉,把手机放在耳边,按下了接听键。
刚刚接通,他就听到了那边传来了路子凡焦急的声音:“喂,肖帆!你那里的杨笠有问题!杨笠在我这边!!”
“什么?!”肖帆嘭地一声站了起来,紧接着就捂住额头坐了回去:“你在那里见到了杨笠?”
在听到路子凡肯定的回答之后,肖帆顾不得回答,他跳下了车,想到前面和杨永斌谈到的话题,他立刻明白了杨永斌此时所处的险境。所以他冲向了杨永斌的家门,敲了敲门,却根本没有人应答了。
肖帆心呼不妙,他后退了几步,发现一层几乎全部都是防爆玻璃——这是在收到那个死亡通知书之后杨永斌换上的,显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砸开的,唯独二楼有一处窗户大开。
他深吸一口气,又后退几步,来了一段助跑,手脚并用,配合旁边凸出来景观柱,竟是硬生生爬到了二楼的位置。他手勾住窗台,双臂发力,整个人就弹进了房间。
冲进房间之后,肖帆顾不得多言,他冲出房门,跳下楼梯就地一滚减轻些冲击力,随后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第一眼就看到了昏倒在地上的赵明慧。
肖帆皱了皱眉。他走到赵明慧身旁,伸手放在她的手腕上,瞬间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他打开门,把赵明慧拉了出去:“把人赶快送去医院!”不等那人说完,肖帆已经下笔飞速,写下了一个药方扔给那名警察:“然后按这个拿药!”
他顾不得多说,转身进了屋子。环顾四周,目光瞬间锁定到杨永斌紧闭的房门上。
他深吸一口气,眉毛稍稍颤动,显然是极为愤怒。只是这愤怒并没有影响他的动作以及思考。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门边,深吸口气,对着门的薄弱处撞了过去!
只听轰隆一声,门被肖帆硬生生撞开。肖帆就地一滚,起手就把刚才在厨房里抓的一小袋面粉撒了出去,一瞬间房间里烟尘漫漫,他身形一闪,就冲到了绑着杨永斌的凳子旁边,一用力把他拉倒,厚重的木椅挡住了射过来的子弹。
杨永斌被吓了个半死。但是肖帆却不以为意。还没等新的枪声传来,他就抓起桌子上的热水,对着那人就洒了过去,“杨笠”被热水烫的升腾,却依然紧紧握住枪,死不撒手。
这让肖帆有些遗憾,他双目漆黑,面色凝重,此时趁着对面被热水烫到的时间已经向着那个“杨笠”冲了过去,快要冲到的时候,他一矮身,身形借着惯性滑到了那人的身边,把他装了一个趔趄,同时身子一歪,就地站起的同时躲过了仓促射出来的子弹,同时翻身而起,已经出现在“杨笠”的侧面,瞬间就抓住了“杨笠”的手,用力一扭,手枪瞬间掉落在地。再一用力,就把那人按倒在地。
他一脚把手枪踢飞,侧头对着耳麦打了声招呼,立刻外面的警察冲了进来,把枪捡了起来。肖帆这才长舒口气。他咧了咧嘴:“你们还挺狠的啊。知道杨永斌靠不住就想把他给杀了灭口?”
杨永斌脸色灰白,显然收到了不小的打击。而地上这名杀手却是嘴巴紧闭,面容刚毅,一言不发。
肖帆倒是并不在意这个,他轻笑一声:“不说?还挺敬业的?”他声调一冷:“还想着自己杀身成仁呢?想太多了吧你。光是你现在躺在这里,那边的人就该把他知道的全都告诉我了。我还不是得感谢你?好巧不巧偏要选这个时间爆发——我倒是没想到这波无心插柳插出了你这么个狗东西来!”
“杨笠”此时被按在地上,听了肖帆的话,他扭过头来,一双茶褐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愤怒的光,一副要把肖帆生吞活剥了的表情,显然被肖帆这波冷嘲热讽气的不轻。
见这人颇有些誓死不从的意味,肖帆也没有继续挑衅他。他站起身来,把假杨笠扔给同事,自己走到杨永斌面前,给他松了绑,方才说道:“现在知道这组织的真面目了?不求他们能保着你了?”
杨永斌面如死灰。他长叹口气:“没想到给他们服务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是他们发布的死亡通知单。真是······”想到自己生死未卜的妻子和儿子,他不禁老泪纵横,他拉住肖帆的衣服:“警察同志,明慧她怎么样了?”
肖帆顿了顿。他显然意识到了杨笠误会了什么。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戳破。相反,他噙着一丝笑意地道:“刚我收到同事打过来的电话,你儿子已经找到了。所以我才来的这里。不过你妻子······”
肖帆非常清楚下死亡通知单的绝对不是杨永斌所在的“神”组织,而是另外的那个一直和其作对的组织。也正是因此,他在发现赵明慧在生死线上的时候才会神色阴晴不定。因为假如那个组织还想把持着正义的大旗的话,那么他们就绝对只能杀杨永斌一个人,而绝对不能杀死赵明慧。
因为赵明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和杨永斌做下的事情一丝关系都没有,更是不知道杨永斌都做了些什么——也就是说,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假设那个组织杀了她,那么它就再不能自称自己的正义的。而假如说不能这样的话,那么这个组织立身之本一去,也就丧失了和神对抗的资格,自然不能长久了。
所以肖帆确定这件事绝对是神组织所为。他稍稍思考了一下,很快就意识到大概是自己刚才的那段劝诱杨永斌吐露真言的话,方才让假杨笠动了杀机。
不过虽然知道这一点,他却依然没有把这件事点明出来,反而是借着杨永斌的误解继续说了下去:“赵姐的事情我很遗憾,只能把她先送到医院里去了。”
杨永斌瞬间面色苍白如纸。但是转瞬之间,就有愤怒的火焰涌了上来。他骂了句脏话:“他妈的,你们不仁就别怪老子不义!”他抬起头,看向肖帆,恨声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肖帆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不枉他骗这老家伙一下。事实上肖帆闯进来的时候还算早,假如说同时真的按照肖帆药方上面的所作所为来做的话,赵明慧有很大概率都能被从死亡那边拉回来。但是肖帆此时正想要利用杨永斌的愤怒情绪。他正了正表情,严肃道:“把你知道的所有窝点全都说出来,我们要把他们一窝给端了。”
他掏出手机,递给杨永斌:“就发给这个人就行。”他发现杨永斌还是有些忧色,仔细一想心下了然。他看了一眼手表,忽然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你儿子,免得你心里惦记。你在路上发就行。”
杨永斌大为欣喜,连连点头。
两人上了车。肖帆直奔医院而去。他一边开着一边想着案件。
路子凡到底怎么样了?
洛痕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暴露出他的真面目?
还有,那个第三方组织的领导人到底是谁?
然后···今天,这个第三方组织的真正杀机又在哪里呢?
想到这里,他眉头一皱,显然是想到了什么,面色瞬间凝重下来。只是很快他就调整好心态,一笑带了过去,并没有多做言语。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正在埋头发窝点位置的杨永斌,将脑子里多余的想法驱赶出去,把思路重新定向到了那个最原始然而却和案件没什么联系的问题上了。
我什么时候能够回去呢?
这次的罪孽···要怎么样才能赎却呢?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踩下了油门。
车子离弦的箭一般驶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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